盛恪强行抬起傅渊逸的下巴,帮他打开呼吸道不让他缩着自己,“你现在很安全。逸宝,你现在在我的身边。回来我这里。”
他包裹住傅渊逸紧攥的拳头,松一下紧一下的捏着,让他能感受到自己。
【在面对创伤性应激障碍患者发病时,第一要确保环境安全,不要加剧患者的惊恐情绪。第二,尝试稳定患者,可以尝试引导呼吸,给予语言、触觉安抚,利用感官拉回。】
可一切熟记在脑子里的方法,在这一刻都显徒劳。
他依旧不知所措,依旧心疼得快要窒息。
“逸宝……求你,回来我这里。”
傅渊逸嘴唇嗫嚅,鼻翼快速翕动,睫毛簌簌抖着,薄薄眼皮下的眼球也在胡乱翻动。
他像是要醒来,又像是被完全冰封住的人,无法回应。
唯有喉头不断溢出痛苦的、压抑的、仿佛被生生撕裂的哀鸣,“啊——啊——!”
“逸宝……不疼了……”盛恪禁锢着挣扎起来的傅渊逸,将微凉的唇贴近他的耳边,一声声,“不疼了……呼……我的宝贝……”
这是七年里,傅渊逸听了上万次的声音,是傅渊逸用时间刻在痛苦里的声音。
只要他记得这个声音,他就不会迷失。
盛恪是他的解药。
是他在这道残败的生命难题中,唯一的答案,亦是他唯一清醒着的灵魂碎片。
他要醒过来,有盛恪的地方才是真实的世界!
傅渊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呻吟也越来越剧烈。盛恪几乎要压制不住他,他别无他法,唯有低声哀求,“逸宝,安静下来好不好……逸宝……求你了、别动了……”
眼前的残骸、血迹、火光在撕扯交错,傅渊逸找不到出路。
他听见盛恪的哀求,听见盛恪喊他的名字。
“逸宝……回来我这里。跟着我呼吸……”
那人将呼吸贴在他的耳边,于是他的世界开始震动。
他不再挣扎,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出口,他站在残垣废墟中,跟着盛恪的呼吸而呼吸,慢慢将他们的呼吸调成同频率的震颤。
下一秒,灰败的天空裂开一道缺口,灼烧的空气浇灌进来,带着尖锐的刺痛,却是真实的。
接着,更多的裂缝出现。天光乍现。
世界的颜色一点一点于灰败中重新跃动而来。
脑中的嘶鸣跟着褪去,傅渊逸在盛恪为他制造的、狭小的仅供他一人躲藏的空间里慢慢睁眼。
眼神还散,看不清盛恪。他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回握盛恪,他只是那样望着盛恪的方向,很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他想告诉盛恪他醒过来了,他会慢慢好起来。
可盛恪却是一点一点,如同痛极了一般弯腰下了腰。
他听见盛恪的闷哼,接着是他剧烈又恍若劫后余生一般的喘息。
明明看不清盛恪,却又清楚地知道,他哥一定红了眼。
于是眼泪比盛恪先一步落下来。
那个人的吻也就在此时落到了他的唇边,拾去了他嘴里浓烈的苦涩。
蒋路不再看他们。
他知道傅渊逸出过车祸,经历生死,失去至亲。但于他而言,再怎么心疼,也不过是听了一个令人惋惜的故事而已。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无法理解盛恪对傅渊逸的偏执。
直到这一刻,他或许,有一些懂了。
一个上一秒还在笑着的人,下一秒就跟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自己面前。
灵魂被困缚,躯体在融化。
他仅仅作为这一场痛苦的旁观者,就被这直面而来的巨大绝望压得透不过气。
可那仅仅是一声刹车啊。即便叫人惊心,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短暂的几秒钟的插曲,骂一两声就过去了。
没有人会因这一声刹车而陷入痛苦。
但傅渊逸会。
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撕裂了。
他是旁观者,可以选择不去看、不去听,以此来屏蔽被动的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