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为了揽客,今儿来吃的都赠了饮子,买汤时自个儿选梨汤或是蜂蜜柚子茶,梨汤没什么稀奇,许多人都喝过,蜂蜜柚子茶却少见,故而这柚子茶更受欢迎些。
还有想再喝的,宝珠只能说一碗汤只赠一杯饮子。这话说出去,竟不少人又点了一份,只为着再喝一杯柚子茶,更有甚者,朝才买过面得了赠饮的食客求购。
一时间这柚子茶倒是紧俏起来,想喝的人多,自然愿意卖出去的少,都想尝尝是个什么味儿,能吃上粉丝汤的也不是什么差钱的主儿,当然要留着自个儿喝。
毕竟这什么柚子茶,连汴京最有名气的茶楼饮子铺都不曾听过。
两张桌子四边坐满了,有不愿等的,便坐在桌角缩着胳膊喝汤吃粉丝。
四口小灶底下柴禾添个不歇,大哥上午给街巷的邻里都拜过年,现下得闲将熬好的两桶汤又送了过来。
砂锅在灶上烧的嗤嗤响,摊子前面还有不少人排着队,大郎干脆就没回去了,留下忙到快中午才走。
今儿不单赠饮子,还赠糖蒜辣菜,篮子里摆的有咸鸭蛋。
甄家常买鸭杂鸭骨还有老鸭,与鸭场的老板熟悉了,收来的鸭蛋也按照十文钱一斤论,再加上买的盐料本钱不提,若有食客要买,就照三文钱一个卖,这价儿实在算不上贵,不过赚些辛苦钱,也是摊子上揽客的手段。
原先在码头,少有眼红的摊贩,如今到州桥来摆摊,却引来不少不善的目光,许是这一片摊位都要交钱的缘故。
有个卖馎饦的摊子与他们间隔不远,男摊主见他们生意好阴阳怪气嘟囔了几句,又见宝珠朝这边看,觉得宝珠是瞧不起他,还想过来张牙舞爪,叫身边女人拉住了。
女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这头看了一眼,只是她依旧拦不住身边性情暴躁的男人,这男人口中也不知在骂些什么,一副要找茬的模样,见有巡街的衙差过来才缩回脑袋。
宝珠不冷不热看过去,笑着同过来的几位衙差打招呼,先前跑这摊位时与街道司几位主官倒是混了个脸熟,连底下衙差也都备了礼去送,当时的面面俱到也就为着遇着这样的事儿能有人撑腰。
几位衙差也笑着同她打招呼,宝珠格外热情,闲话两句又要请这几位大人坐下喝汤。
天儿实在冷,又是新年头一天,一早巡街早饿得腹内空空,见宝珠要请,却不好意思不付钱,摸出钱来要了几碗,各自坐下等着喝汤。
宝珠先倒了茶来,装了一碟子辣菜糖蒜,又一人给倒了一杯温热的柚子茶,冷天里喝下一口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酸酸甜甜一下肚儿,再闻着锅里飘来的香味,只觉得肚里更饿了。
那边买馎饦的男人没生意做,一直盯着这处,见宝珠竟与那几位官差相熟,已是收了轻视的心思,原先心里还想给人点颜色瞧瞧,这下更是再也不敢露出怪相来,生怕叫宝珠告一状,街道司的大人们再收回这摊子。
宝珠见那男人蔫头耷脑的模样,往那摊子上又瞧了一眼。
若非今儿街里人多买吃食的又少,那饿极了寻不着饭,又头昏眼花的人挑到这家摊子上,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去他那摊子上吃东西的。
卖的馎饦什么味儿先不说,单看锅边一圈黑油垢,再看那锅灶邋遢的样子,便叫人忍不住皱眉来,但凡稍微爱干净的,都要离那摊子远些。
自家生意不好,偏偏以为是宝珠他们挡了财。
这卖馎饦的也是个新摊子,摊子前头挂了徐家馎饦的木板,年前好容易想法子弄到一个摊位,每月都要填进去五贯钱,如今生意却不好,只怕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这叫他怎么不气。
宝珠这头生意越好那卖馎饦的男人就越跳脚,偏偏还无可奈何。
生意越差,脸拉的越长,客人更是不来,边上女人多说一句就要挨一声骂,偶有两个不明就里的客人坐下,也在骂声里连连皱眉,味道本就一般,上头更是半点油星子也无,薄薄两片肉比纸还薄,称一斤肉能卖到腊月去。
油盐菜都舍不得放,吃起来自然寡淡至极,来吃的食客,坐下凳子还没捂热,一碗馎饦尝罢两口,人就摇着头走了。
今儿街上人这么多,他那摊子上都没什么人来吃。见这模样过路的人自然猜味道不好或有旁的什么问题,哪里还有敢去尝鲜的。
另一边一家卖烧饼的婶子人倒还好,见宝珠新来,闲时还同她说了街市里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宝珠生意好,客人买过粉丝汤偶尔也会来她摊子买两个烧饼就汤吃,这婶子都记着呢,临到中午送了四五个烧饼来,宝珠也叫蒋实端了两碗羊汤去。
到下午人少些,宝珠几个才一人下了一碗粉丝来吃。屁股还没挨板凳,便来了个跑腿,新年里穿戴一新。
人靠衣裳马靠鞍,穿戴好人家说话都客气些,那些富家大户的公子哥儿,有什么事儿也更愿意唤他们,衣裳虽好却不挡风,这跑腿站在摊子前头冷的直搓手,
“要二十份鸭血粉丝汤。”
却原来那头博|彩摊子有人赢了钱,扔出来一两银子叫这跑腿买吃食请人吃呢,这跑腿自个儿早馋这碗汤了,正好买了自己也能吃上。
自个儿先将下好的一碗吃完,余下的才等着做好了一道送去,二十碗不好拿,蒋实又帮着一道拎去。
赢钱的人还当这跑腿是去铺子里捡了些点心来,一开食盒见是粉丝汤正准备骂,闻过味儿立即又收了声。
小跑腿笑嘻嘻将筷子递过去,“大伯您尝尝呢,点心顶个什么劲儿,这羊肉汤吃饱了才好发财呢。”
食盒里汤叫围观的众人端个一干二净,小跑腿端着柚子茶递过来,“这茶更是好喝,满汴京城都寻不着的。”
一时间这博|彩棚子热闹的好似饭馆食店。
赌钱有赢的便有输的,赢得总是少数,胡萝卜吊驴似的勾着人不愿收手。一日下来宝珠已经看到不少输红了眼儿的,连外裳都脱下抵押去了,等抵的银钱也输尽了,光着脚抱着胳膊冷的直打摆子还要在棚子外头转,想要使法子再去
弄些钱来。
到下午这样的赌徒更多了,这些人惯会欺软怕硬,眼里只有银钱,脑子发起昏来什么都不顾及。
红眼的赌徒见的多了,宝珠便叫蒋实快些去将宝瑢和阿秀寻过来,带个话叫今儿先别摆了,若还要摆,就在摊子上挤个位置出来留给二人。
宝瑢过来就说,“那头有个博|彩摊子叫人砸了呢,想是赌客输的多了发了狂,方才已叫官差捉住押走了。”
宝珠摇头,将摊子拢了拢,挤出一块地方来,“年里可别单独出门去,输红眼的人多了,就怕自个儿活不下去想拉个人一道下水,这几日你们要摆摊就在这边上摆。”
“那我与阿秀姐给你摊费。”
宝瑢笑嘻嘻地递来一串钱,阿秀见状也摸出一串钱来递给宝珠,宝珠哭笑不得,
“哪里就差这两个钱。”
问过二人晓得中午还没吃,又下了两碗粉丝汤,倒了柚子茶给二人暖暖身子。
年下阿秀给家里人都做了件羊绒的坎肩儿,自个儿没舍不得多花一份钱,今儿穿的衣裳还是徐氏去做的,穿的虽厚却挡不住手脚寒冷,筷子险些拿不住,一双手肿似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