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不吃了。谢大人,一会儿验完尸,咱们一同去吃鸡怎么样。我老早听闻铜锣县的鸡好,肉质鲜美,怎么做都好吃。其中一道名为‘黄金鸡’的最为色香味美,李太白吃了都啧啧称赞。”
沈雁回随意洗了一把脸,抹了些澡豆,挎起自己的竹箱走到谢婴跟前。
“好。”
“其实怀风这个字,很好听。苜蓿又名怀风,那是一种代表幸福与希望的小草。就像谢大人一样,给我们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幸福与希望。”
“嗯。”
谢婴眼睫微颤。
“沈姑娘不先用些朝食吗?”
张伟站在前厅,嘴里还在啃着一个馒头,便见收拾妥当的沈雁回与谢婴走来。
“不吃了,先验尸吧,尸体这东西,放越晚越不好。”
沈雁回朝张伟行了个礼,“敢问张大人,死者尸身眼下在何处?”
“咳”
张伟胡乱将馒头咀嚼咽下,“在原处,此人死法实在是诡异,本官并不敢妄动,沈姑娘且随本官去看看。”
正吃着饭呢,尸体不尸体的。
他回想起那尸体的惨状,桌上的米粥配炙鸡皮也不香了。
张伟喊了几个捕快,换了身请便的衣裳,准备与沈雁回一同前往。
“谢大人也要同去吗?这不是青云县的案子,谢大人不必一同前往。”
张伟瞧了一眼站在沈雁回身旁一动不动的谢婴,“待验完尸,本官会将沈姑娘安全带回来,怀风兄不必担心。”
“不然呢?”
谢婴环抱着双臂,“她是本青云县的仵作,本官有必要看着。”
“那,那同去吧。”
张伟擦了擦额角的汗,总觉得谢大人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友好呢。
死者名叫胡峰,是青云县的一家做家禽买卖的商户。
他是在自家鸡舍被发现的。
胡峰的祖上做的便是家禽生意,算是个养鸡大户,如今传到他这代,已是第四代。
鸡舍很大,因出了案子,外头有衙役看守。只是才走到门口,就已经闻到一股臭味。
“谢大人您在外头等我吧,里头都是鸡屎,一会将您的靴子踩脏了。”
沈雁回拎了拎竹箱,将谢婴拦在了舍外。
“无碍。”
谢婴依旧走到她身边,扫视了一旁的张伟一眼,“本官也去。”
“那好吧,您捂着些鼻子。”
待那鸡舍的门一开,扑面而来一股鸡屎臭。
这样相比之下,船舱里的那味道,根本不算什么。
长期密闭让这间鸡舍简直就是臭上加臭再加臭。
两旁养着很多鸡,见来人,躁动不安,咯咯哒直叫。
“报案的是他的妻子赵如意,说是卯时初刻起来喂鸡,就看见人躺在哪里。”
“那他的妻子呢,眼下人在何处?”
有仵作来验尸,妻子竟不在一旁吗?
“她人还在忙着送去酒楼的家禽,并不得空。”
张伟走在前头捂着鼻子,那恶臭鸡屎味还是直冲他的鼻腔。
感觉腹中才吃下的馒头要吐出来了。
反倒是他身后的沈雁回与谢婴,面不改色,甚至未曾捂过一次鼻子。
张伟怀疑他俩根本没有嗅觉。
“张大人,胡峰的尸体一直没人动过吗?”
“这如何能动,从前都说周仵作来验尸”
张伟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这胡峰平日里身强体壮,如今莫名的死了。铜锣县近年已经很少有案子发生了。”
胡峰脸朝上躺在地上,双眼瞪着正上方,面色惨白。
他的衣服一片脏污,只是远远一瞧,并没有看见什么血迹。
周围到处是鸡毛鸡屎。
“那是”
谢婴眉心一皱。
胡峰的身旁,四仰八叉躺着三只黄鼠狼。
双眼瞪着正上方,与胡峰一模一样。
白酒初熟,黄鸡正肥
三只黄鼠狼与胡峰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将整间昏暗的鸡舍衬托得十分诡异。
若说鸡舍有黄鼠狼再正常不过,但眼前这幅光景到时叫人有些汗毛倒竖了。
“谢大人?”
沈雁回打开身上的竹箱,走到谢婴跟前。
“嗯。”
谢婴伸手从竹箱中拿了纸笔, 蘸了蘸墨条,“本官记。”
“多谢。”
沈雁回将竹箱递给谢婴,自己套上手衣, 蹲到胡峰的尸体跟前。
“怀风兄, 你来记?”
张伟站在身边, 眼里露出的惊讶之色,瞠目结舌道, “仵作验尸, 如何能让县令亲自记录。本官带了书吏一名,怀风兄让他来记即可。”
他怎么从未见过这样式的?
从前他也不是没见过周仵作验尸, 那周仵作是会带上一名
', ' ')('小徒弟,或是由衙门里的书吏来记,哪有让县令大人直接上手的?
更何况, 怎么还让怀风兄当了人形树枝,连竹箱都挂他肩上了!
哦,是怀风兄自己挂的。
怪哉!
那书吏听了张伟的话,从二人身后走上前来, 与谢婴行了个礼后,便要伸手去拿谢婴手上的笔。
谢婴后退一步, 快步走到蹲着的沈雁回身边,哪里有半点让出笔墨的意思。
“不必了, 这是青云县的传统。”
张伟一个踉跄, 更加目瞪口呆。
“本官怎么从未听闻青云县有这样的传统?”
青云县前任县令吴大人,据说他有时连案发现场都懒得去瞧一眼, 更别说给仵作当书吏了。
“本官刚刚施行的传统。”
“”
“敢问易达兄,死者的年龄是?”
“噢噢噢”
张伟正了正身形,清了清嗓子道,“年三十五。”
话毕,谢婴那边飞速记下,边记边念,“死者胡峰,男性,年三十五。”
动作熟稔到张伟怀疑他以前当过仵作。
沈雁回首先翻动尸体的脑袋,在他的发间摩挲片刻,而后拨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湿”
沈雁回看了一眼周围,抬眼对上张伟,“敢问张大人,这两日铜锣县有下过雨吗?”
“并未,秋阳高照,五谷丰登。”
张伟眼瞧着沈雁回戴着手衣将尸体的头部摸来摸去,而他站的位置,这样瞧过去,恰巧像胡峰睁着眼瞪他。
他后退好几步,连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这沈姑娘胆子可真大啊。
“死者已经死亡超过十二个时辰了,按照尸斑与尸僵来看,应是死于前日未时以后。”
沈雁回叹了一口气。这人竟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躺在这鸡舍里,从昨日卯初时刻才被人发现,着实有些可怜。
“记,死者卤门处有血肿,额上有约一寸出血伤口。眼睁并突,口、鼻、耳处无异物,舌无抵齿口唇处,有些发紫且有水沫。”
沈雁回心中一凛。中毒?窒息?还是说,是因外物击打头部造成的突发性脑溢血,导致口鼻处有脑积液。
“剪子。”
“给。”
谢婴很快从他挎着的竹箱里找到剪子递给沈雁回。
胡峰的衣服穿得很多,里三层,外三层,且用腰带扎得很紧。沈雁回先验正前方,暂不愿翻动尸体,只好像上回那样用剪子剪开他的衣物。
这次没有血迹将衣物与皮肤黏连,沈雁回除衣物的速度更加快。
面对赤裸的尸体,她的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是要全部给他脱光吗?周仵作之前也不曾”
张伟看着这个约莫十七岁的姑娘,到底是怎么能做到面对这样的光景,面不改色的。
他话都未说完,尸体已全部裸露在众人面前。
莫说张伟吃惊,连一旁的衙役与书吏瞧了,都在心里直呼——牛牛牛。
“那说明他验尸并不严谨。若是有死者玉/茎、臀处、谷道有挫伤,或是遇到些侵犯的案子,都不验吗?”
虎狼之词!
张伟干瞪着眼说不出话,一旁的衙役更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如何虎狼之词竟出自这么年轻的女子之口!
沈雁回看完尸体前面,仔细检查他的四肢,而后翻身。
“记,死者胸腹部、背部、腰脊处、四肢,并无外伤,手足甲处无紫黑敢问张大人,死者的家人还未回来吗?”
“方才本官说了,她的妻子赵如意给酒楼送家禽去了,并不得空。”
张伟一边回答一边啧了好几声。
“她知晓有仵作会来验尸吗?”
“知晓。”
“那若民女眼下将尸体剖开,他的妻子可同意?”
沈雁回瞧了。
眼前之人,身材纤瘦,四肢细长,唯独这肚子有些大。
她按了按肚子,忽然有了个念头。
“这”
张伟面露无奈之色,沈雁回眼下所做之事对他的冲击极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