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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给人带来温暖的,就像他们与她一样,用火给大家烹饪每一道食物。
是不可以烧死人的!
源源不断的回忆在她脑海中炸裂,哭叫声,嘶喊声,难闻的管道气味,医院的消毒水味
“火太大了,送到医院时已经您节哀。”
甚至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她后悔为了躲避他们的唠叨搬出了家,后悔在大火前还在与他们争吵
火,不能烧死人。
“雁雁!”
“沈姑娘!”
一个莲青色的身影夺过一旁他人救火的水桶,从头浇下,奔进了棚架中。
火不能烧死人。
疯了,她疯了!
张伟眼睁睁地看着沈雁回冲了进去,在场根本无人能反应过来。
太危险了!他要如何与谢婴交代!
火愈发得大,干燥的木柴被火焰吞噬,发出爆裂的声响。即便是大家源源不断地拿水桶去救火,也止不住漫天大火。
很快连孩童的哭喊声都消失殆尽。
棚架旁的木头一根一根地断裂,不断倒塌,轰隆作响。
“沈雁回!”
张伟往身上倒了一桶水,亦是想冲进火海中。
在棚架全然倒塌之前,他终于瞧见了那个抱着个孩子的身影从火中跃出。
她没有事,太好了。
巨大的热气将她裙衫上的水迹烘得一干二净。
身后的大火弥漫,她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似一只扑火的青蛾。
这一刻。
他终于知晓了谢婴为什么这样热烈地爱她。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好黑。
浑身似是被什么包裹住了。
沈雁回想要努力地睁开眼睛, 眼皮却极为沉重,湿湿哒的,被黏在了一块儿。
面前像是出现了一扇带锁的门, 怎么也推不开。
“雁雁,今年过年回来吗?”
“沈法医,这次的尸体是被火烧过的, 处理起来确实麻烦, 实在是辛苦您了。”
“这么快验好了吗, 您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验尸报告不急,唉我扶您, 您真敬业。”
“师父, 您回去休息休息吧,一会儿我把验尸报告打出来交给王警官。”
“雁雁, 妈妈不再说你了,今年回来好吗?”
耳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好热,周围太热了。
就像那场大火, 将她变成了一个孤儿,而她要亲手站在解刨台上,解刨他们。
又是尸体,被火烧过的尸体, 送来时也被烧成了那个样子,她要找出真相。
可这次, 不可以有人再被烧死了。
“嫁给我儿子有什么不好,上什么吊!你给我下来!”
“婶婶, 她死了吗?这么晦气”
“新娘子, 新娘子,娘, 我要新娘子!”
“日后她姓沈,再也不跟着你们姓孙!雁雁,咱们回家。”
“雁雁是凤姐儿的姐姐啊,凤姐儿会一直对雁雁好的。”
“雁雁,嫁给我好不好。”
“雁雁,等我三个月谢婴,不会骗雁雁。”
“”
那是谁?
沈雁回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
她记得她倒在了办公室后,便只有来大雍的记忆,她为什么能看见之后的事情?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正握着一份报告,与他人侃侃而谈。她似乎察觉到了她在看她,视线扫了过来。
“谢谢你替我照顾她们。”
她抚上了沈雁回的脸,浅浅一笑,“我亦很喜欢这里,你快回去罢。”
无边的黑暗再次袭来,沈雁回猛地睁开眼睛。
“雁雁醒了。”
一旁是给她擦汗的赵茯苓。
周围很安静,桌上点了壶柑味的安神香,正缓慢地散发着淡淡的烟,明白过来的沈雁回飞快地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在察觉到脉搏有力地跳动后,她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我都瞧过了,一切都好。你没事,那个孩童也没事。”
赵茯苓轻叹了一口气,将手巾放进温水中搓洗,“就是你自己吸了不少烟进去。雁雁,你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冲进火里,万一除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还好老天开眼。”
众人来叫请大夫时,赵茯苓听了这事,整个人几乎目瞪口呆。她知晓沈雁回这个人平日做事爽利,但哪有素不相识冲进火海里去救人的。
好在大人与孩童都没有事,多吸了几口浓烟,好好将养几天便好。
“我睡了多久?”
“两天。”
“我的如意小馆!”
沈雁回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身。她的酒楼茶肆才试营没多久,她却在这里睡起了大觉。
“雁雁
', ' ')(',你可叫我们省省心吧。”
赵茯苓一把就将沈雁回给重新按回了床上,“如意小馆眼下开得好好的,沈掌柜您放一百个心好好在这里休息,成不?”
她继续搭了搭她的脉搏,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还有,你就准备接受着我最近这两日的大补汤吧瞒瞒瞒,将我们都瞒了,不把我们当好姐妹。”
“才不是。”
沈雁回讪讪地躺回了床上,她眼下没有一点儿力气,赵茯苓能轻松地将她按回去。
这场大火将所有的回忆都引了出来,像是潮水般将她淹没。
冲进火里救人,是她陷入了回忆中身体不由自主出现的本能,眼下想起来,她还是有些后怕。
毕竟,她如今有许多家人,不可以这样不计后果。
听到了房里发出的动静,原本在院子里攀谈的几位被吸引过来。
荆三娘端着一碗米粥与两碟清淡小菜,见沈雁回醒了,忙快步走到床沿旁。
她才出去玩了一遭,还想回青云县避个暑,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这要是叫他儿子知晓了,非气得将汴梁捅个窟窿不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所有人将沈雁回围了一圈,纷纷冲着她,与她一块儿大眼瞪小眼。
“大,大家,不用这样看着我吧。”
沈雁回端着米粥,带着些许心虚。
米粥温热,煮得很糯,慢慢滑入喉咙,让她浑身畅快不好,就是围着的人都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周遭充斥着一股怒意。
“雁雁,你想要吓死我们吗?”
沈锦书年岁小,但说话是几人中最老成的。她眼眶通红,眼睫处还挂着淡淡泪珠,率先开口,“是打算不要我们了,做扑火的蛾子去。”
原本比较注重打扮的沈锦书,眼下头上的发髻乱糟糟的,连书院那儿都告了好几日假,不愿意去。
雁雁成日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怎么轮到她自己时,竟这样地不惜命。
“没有的事,雁雁最喜欢凤姐儿了。”
沈雁回将碗放在一旁,捏了捏沈锦书的小脸,“雁雁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雁雁哪里都不会去。”
“骗人。”
沈锦书依旧噘着嘴,反驳道,“凤姐儿才不信,眼下雁雁是尊贵的一等国夫人,便可以随便哄小孩,不负责了。”
“我不哄凤等,等一下。”
沈雁回抓到了重点,结巴道,“什,什么一等国夫人?”
什么夫人?
“雁雁,你得诰命了。”
沈丽娘将收好的诰命文书拿出来递给了沈雁回,“是一品的诰命夫人。”
手中的诰命文书为丝织,摸起来极为柔软,由五色丝线织成,色泽艳丽,富贵异常。
这是极大的尊荣。
可,沈雁回当场哭了。
“母,母亲,谢婴,谢婴他出什么事了吗?”
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丝毫停不下来。
她不断抽泣着,紧紧攥着那文书。
谢婴他从前不是正三品吗?就算回去官复原职了,也不可能一个多月升这样快罢!为什么她会得了一品的诰命他他他,他是不是战死
沙场了?
这是,这是什么
抚慰追封!
“母亲,母亲他怎么了?”
沈雁回一下子搂住了荆三娘,几乎哭嚎。
他不是说就三个月,一定会回来的不会到时候回来个棺材吧?
混蛋谢婴不是说会护好他自己的!
谢婴混蛋!
沈雁回愈想愈急,一急,眼泪就停不下来。
“哎唷我的雁雁你别哭啊。”
荆三娘拿着手巾给沈雁回擦眼泪,“没事,他一点事都没有,真没事。”
“他若是没事,朝,朝廷怎么会给我个一品诰命。”
沈雁回将那文书扔的远远的,似是在上面见到了谢婴染的血。
她从前见过前辈牺牲,他的家属她太懂这些了。
“真没事。”
荆三娘眼下不知是哭还是笑,只觉得她的儿子与她的儿媳妇就是一对活宝。
一个在汴梁拼了命地为圣上做事,就想给妻子无限尊荣,一个拿到了这份尊荣,还以为是人家用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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