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比?”秦湍看他的眼神很无语,“难道也要给你找个两百岁的老妖精?”
秦深挑眉:“那就拜托二哥了。”
秦湍深吸口气,决定暂时放过这朵阆苑仙葩,也放过自己。他说:“下雨了,回府。”
夏日午后的雷雨说下就下。天空黑云翻墨,徒骇河上白雨跳珠乱入船,转眼把甲板溅湿了一大片。
叶阳辞在船厢里避雨,和新借来的几名亲卫打叶子牌玩儿。
赵夜庭原本给他精挑细选了三十个护卫,叶阳辞觉得动静太大,再三推辞后从二十个、十个缩减到了如今的四个。其中培风他是认过脸的,连影、钟小满、钟小寒三人,他在城外初见骑兵队时,也有过一面之缘。
帆桅处还有个哑奴罗摩,正在雨中忙着收拢船帆。
书童李檀没有跟来,叶阳辞嘱咐他照顾好两位前鲁王妃和小世子,如遇险可向城外军营的赵夜庭求助。
郭四象却出人意料地跟来了。他对叶阳辞解释:“听说平山卫经历司正在查空岗,总旗不准我再请假,催我归队呢,这下塞钱也不好使了。”
叶阳辞道:“春耕只是应急,你也早该归队了。待我手书一封公函,表彰你守城退贼之功,再盖上县衙大印。你拿去交给平山卫经历司的主官,也许对你今后升迁有用。”
郭四象不要表彰函,但叶阳辞坚持要写,好说歹说逼着他收下。
这会儿他披蓑戴笠站在船头,正观望雨势,忽然听见“噗通”一声响,像重物落水的声音。他定睛看去,见水花翻腾,河面隐约有两只手挥舞空抓,转眼沉没。
紧接着,前方一艘河船上跳下去个人影,扎进水里浮浮沉沉。
郭四象转身朝船舱内叫道:“大人,前方似乎有人落水,另有人正跳河营救。”
叶阳辞把手中叶子牌一扔,掀开帘子出舱看了看,唤道:“罗摩,下水帮忙救人!”
暴雨如注,河面涟漪重重,难辨水中扑腾的痕迹,大是增加了搜救难度。所幸罗摩水性极佳,片刻后不仅捞上来一个溺水少女,连跳下救人的中年男子也一并拽回了船上。
那少女平放在甲板上时,已然面白唇青,没有了呼吸。中年男子一身织缎曳撒,看着像个体面人,他抱住少女的头和肩膀边用力摇晃,边哭喊着:“何至于此啊!不去就不去,爹不逼你了!再不逼你了!”
叶阳辞半蹲下来,伸手把少女的脉搏。培风举了把伞,两三步跨过来给他遮雨,其他几名亲卫也纷纷靠拢,警惕地站在叶阳辞周围。
中年男子无暇他顾,只是抚尸恸哭。
叶阳辞一把攥住了男子的胳膊,大声问:“你女儿的名节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中年男子被震慑了一下:“什么?”
“回答!”叶阳辞面色严肃。
中年男子嘴唇颤抖:“性、性命重要……”
“好。”叶阳辞扯开少女的高领衣襟,叠掌一下下按压她的心口,又捏开她的唇齿,不时渡气。片刻后,少女仍未清醒。
叶阳辞皱眉:“她一脚迈进鬼门关,我要下虎狼针了,得罪!”又转头吩咐,“把我行囊里的牛皮针袋拿来!”
连影急忙回舱取针袋,叶阳辞趁机把少女翻成俯趴姿势,双腿跪地分开。他对中年男子说:“扶好她,稳住。”又对周围所有人道:“全都转身,不准看!”
众人不明所以,只当他不愿泄露医术,于是转身。叶阳辞当即掀开少女裙摆,从袋中抽出一根长银针,针头朝着患者心脏方向,隔着湿透的长裤,倏然刺入她的会阴穴。
“你——”中年男子神情瞬时扭曲,还没来得及呵斥,少女陡然向前一震,大口大口喷出河水,而后侧躺在地剧烈咳嗽,竟是硬生生被这奇诡的一针救活了!
叶阳辞下针快,收针也快,转眼擦拭干净银针,收回袋中。
望着他波澜不兴的脸,中年男子神情变幻挣扎,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先问一句“名节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最终释然长叹:“医者眼中无男女……在下叩谢先生救命之恩!”
他五体投地一拜,感谢对方救他女儿性命,同时感谢对方在生死关头仍尽量保护了女儿清誉,叫其他人转身勿看。
叶阳辞也担心医患纠纷,见状松了口气,说:“没事了。雨大,进舱里说话吧。”
第43章 要伪装还是化妆
船上没有婢女服侍,那落水少女只能独自在后舱擦拭更衣,叶阳辞事先拿了一件崭新的长衫放在案上,关紧后舱隔门。
中年男子湿漉漉地坐在竹席上,肩上搭了条吸水的大棉巾,自报家门:“在下平山卫经历司燕怀成,多谢先生为小女活命。”
郭四象正主动擦着打湿的针袋,闻言抬头吃惊道:“你是燕经历,燕大人?”
燕怀成转头看他:“这位小兄弟知道我?”
郭四象从怀中掏出腰牌,出示给他:“卑职平山卫小旗郭四象,是总旗肖协麾下。这位——”他征询地看了一眼叶阳辞,得到对方颔首示意后,继续说,“是夏津知县叶阳大人。”
论品阶,平山卫经历为正六品,比知县要高两级,但燕怀成显然是听说过夏津新任知县的事迹,再次拱手行礼:“原来是叶阳知县,难怪如此高义薄云,一身剑胆琴心。”
叶阳辞回礼道:“不敢当。救人只是举手之劳,待雨势稍缓,燕大人自带令爱回船,今日之事涉及隐私名誉,在场诸位不必再提。”
后舱传来凄楚哭声,少女呜咽道:“我怎么还活着!老天开眼,叫我死了一了百了!”
燕怀成生怕她再寻短见,急忙隔门叫道:“不逼你不逼你,你不想去鲁王府选秀就不去!爹另寻办法,这事儿总能过去,你可别再想不开!”
叶阳辞不想打听他人私事,但“鲁王府选秀”几个字使他没法置若罔闻,便问道:“怎么回事,小鲁王要选妃么?”
燕怀成扫视一圈舱内,除了叶阳辞和他的四名亲卫之外,还有一个小旗算是自家下属,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于是说:“小鲁王不是自己选妃,而是要给高唐王选妃。上个月就已对东昌府放出风声,不少官宦、世族纷纷投递了八字和画像,鲁王府初筛了一批适龄女子待选,小女也忝列其间。前几日鲁王府派人到各待选家中,照着详细要求又筛过一遍,最终圈出十二候选人,定下明日辰时于鲁王府选秀,由高唐王亲择一人,报于朝廷,立为正妃。”
“郡王正妃,想必各家都趋之若鹜,一心想要中选吧。”叶阳辞说。
“可不是?我也希望小女燕脂能中选。”燕怀成摇头叹息,“可惜啊,这娃儿太死心眼了,说不去就不去,逼急了就投河。唉,白白践踏为人父母的一片心呐!”
后舱里,燕脂倔强地道:“明明是父亲想攀高枝儿!我与裴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父亲原也是同意的,怎么一进候选名单就变卦?做人不能这般言而无信啊父亲大人!”
燕怀成既尴尬又恼火:“闭嘴吧,还嫌脸丢得不够?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是为子女计之长远,你放着王妃不当,偏要嫁个秀才,以后吃苦头时别回娘家诉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