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食材相冲导致的一过性肠绞痛吗?”
“我看是被这个信口雌黄的药材商吓到,以至于集体发癔症了,幻痛。”
在这嘈杂的背景声中,孔令昇醍醐灌顶似的,向着帘门外的楼梯猛冲下去。叶阳辞扬声道:“萧珩,拿下他。”
萧珩闻声而动,撞破窗户纵深跃下二楼,正好能赶在前院门口逮住逃窜的孔令昇。
然而他飞掠至万樽楼的巨大牌匾下时,看到的是孔令昇七窍流血,扑倒在台阶上的尸体。
尸体手足屈曲,还保持着死前的狂奔姿势。萧珩皱眉摸了摸孔令昇的颈侧,皮肤温热,脉搏刚停跳。
他命手下兵丁看好尸体,暂不移动,自身缘着孔令昇逃跑的路线返回,穿过厅堂,上楼梯,在雅间门内见到地板上的空碗。
碗底残余的羊血已半干涸,猩红颜色浓得恶心,血迹间隐隐有细小颗粒。
萧珩抽刀一拨,挑碗在刀脊,走上前呈给叶阳辞。
叶阳辞端详片刻后,从怀中掏出针袋,抽出一根银针,拨弄碗底血红色晶体微粒。
针头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鹤顶红。”秦深峻声道,“炖盅里是真的五指毛桃,并非钩吻。但真的毒药却被人下在了钩吻的解药里。”
第71章 贪得无厌的东西
叶阳辞点头:
今早他暗中召见酒楼老板贺不醉,又通过贺不醉联系上药材商会的会长马截。
两人以民见官,还是一州主官,本就紧张激动,再听得叶阳辞一番吩咐下来,只顾恂恂称是,无不从命。
炖盅里的当然是五指毛桃,并非钩吻。
除了叶阳辞、秦深与萧珩之外,其他人的炖盅里另下了一点芒硝,会导致短时、轻微的腹痛。而马截的言语对众人心理造成巨大压力,无形中放大了这种痛感。
如此“生死之际”,诈出了暗怀钩吻解药秘方的孔令昇。
可对方却转眼就被离奇毒死,那碗下了鹤顶红的羊血,从取血到送至二楼雅间,也不过数两百个数的时间。
是谁下的毒?为了毁证灭口,冒险出手毒死孔令昇,在众目睽睽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叶阳辞看向取血送碗的马截与贺不醉,两人均是一脸惊惧不解,直欲自辩似的哀望着他。
“楼下好像有动静,又出什么事了……”
“哎呀,孔通判所犯何事,怎么知州大人突然下令抓捕?”
“嘘,衙门的事别多嘴。吃酒,吃酒。”
“这还能吃得下?”
一干商贾与世家子强颜欢笑,知州大人不发话,他们不敢离席。
魏同知、齐同知和王通判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焦灼望一眼窗外,夜院里灯影晃动,但看不分明。
而太监丁冠一似乎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正在两个年轻力壮的干儿子的服侍下,吸着鼻烟壶,一股提神醒脑的樟脑冰片味儿飘过来。
叶阳辞侧了脸,低声问秦深:“丁主事的这两个侍从,方才并未随之入席,对吧?”
秦深凑在他耳边回答:“是,丁太监进来时,他的八个侍从都在帘门外候着。这两人是在他难受呼救时冲进来的,还有四个仍守在帘外,另两个刚刚离开,也许是去找大夫了。”
叶阳辞微微点头。
“丁主事,感觉好些了吗?”他问。
丁冠一放下鼻烟壶,软塌塌地歪在干儿子肩上,吐气道:“应是无碍了。真是无妄之灾!叶阳大人的这场接风宴是下马威吧?”
“丁主事言重了,这平地起风波,也非本官所乐见。”叶阳辞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起身,掸了掸衣袖,“对了,诸位不是在问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孔通判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席间哗然。
“本官怀疑孔令昇借着接风宴,对在座所有人下毒,便叫萧千户先拿下他。谁知他突然逃跑,跑到楼下就毒发身亡了。萧千户怀疑,毒就下在他所喝的生羊血里,故而取血的马截与贺不醉嫌疑最重。来人,将马、贺二人带去衙门公堂,本官亲自审问。
“至于在座诸位,未必全无嫌疑。在此案查清之前,谁也不准离开临清城半步,随时等候本官召见,否则以畏罪潜逃论处。
“丁主事初来乍到,便受此惊吓,本官于心不忍。萧千户,劳你亲自将丁主事送回钞关署衙,再请名医来把个平安脉。”
叶阳辞说完,与身后的秦深一同离开了雅间。
经过楼梯口时,他转头瞥了眼靠墙而站的丁冠一的干儿子们,只见个个孔武有力,顾盼间盛气凌人。其中有个最高的甚是英武,可惜眉头生了个显眼的蓝黑色痦子。
二楼走廊本就狭窄,李檀挤在他们中间,都快被夹成鼓眼尖嘴的皮影了。
看见叶阳辞,李檀眼底一亮,赶紧钻出来,抖开小心护着的大氅,给他披上。
李檀才十五岁,个儿矮,给叶阳辞系领口带子还要踮脚。秦深自然而然接过手,对李檀说:“去叫马车在门外候着。”
“好嘞!”李檀放下举酸的胳膊,噔噔噔跑下楼。
叶阳辞感受着身后半个怀抱传来的热意,嘴角微翘:“院门口台阶上有具尸体,好可怕哦。”
秦深配合他,把声音压得更低沉:“大人莫怕,草民护送您过去。”
干儿子们在他二人身后撇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