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同行户走肉,对於正在向上攀登的三人,视若无睹,仿佛看到的只是三块会移动的石头。
说来怪,他们之前在生死妄境外遥望天边的玄渊山时,无论走了多少时日,那山始终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遥不可及。
而此时,当他们真正踏足玄渊山,奋力向上攀爬,约莫只用了半日工夫,便已来到了山顶那片浓郁的灰云之前。
在真正来到近前,三人才发现,笼罩山顶的灰色层云根本不是云彩,而是一团厚重得化不开的灰雾,雾气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与威压。
然而,无论他们三人如何尝试,从哪个方向努力,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无法进入那灰雾之中分毫。
三人围著灰雾尝试了许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最后,何非虚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块相对高出的山石上,对著眼前翻涌的灰雾,喊道:“玄渊!你还有脸见我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顶迴荡,带著愤怒。
整个山顶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终年不息的罡风都仿佛在此刻凝滯、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子,一个声音才从灰雾深处幽幽传来。
那声音艰涩刺耳,如同两根乾燥的硬木头相互摩擦,又像是生锈的铁器在刮擦岩石,听得人牙根发麻:“何非虚你这背信之徒,倒还有脸来见我?”
隨著玄渊的声音传来,环绕在山顶的浓密灰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缓缓散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恰好能让他们三人依次进入。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崔九阳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虎爷紧隨其后,右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肌肉紧绷。
何非虚显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剧烈起伏著,也踏入了那片未知的灰雾之中。
眼前的雾气如同水波般分开又合拢,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三人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平台之上。
山顶並无任何特別之处,与山上其他地方一样,皆是由黑色岩石构成,只是此地异常平坦开阔,形成一方天然的巨大石台。
石台上空无一物,唯有在平台正中央,盘坐著一个身影一一玄渊。
要说面对与府君同等地位的存在,崔九阳心中毫无恐惧,那是自欺欺人。
然而,玄渊虽能力超凡绝伦,其心念却早已扭曲,离经叛道。
若不趁此时机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其蛊惑与迫害,坠入这生死妄境的深渊。
儘管在玄渊自己心中,他所做的一切並非迫害,而是將眾人从他那规矩森严的哥哥手中“救赎”出来,赐予他们所谓的“自由”。
虎爷此刻的心情也颇为复杂,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
对他而言,崔九阳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况且,阴司不仅解决了他魂魄与肉体衝突的隱患,还予他鬼差之位。
既然腰间掛著阴司的鬼差腰牌,他自然要为阴司效力,阻止玄渊的疯狂行径。
他这一生便是如此简单直接,不过是忠於自己的职责与內心罢了。
至於何非虚,自从踏上这处平台,远远望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起,便再也难掩神色中的激动与深深的悲伤。
虽然玄渊之前无情地將他放逐,二人早已反目成仇,但毕竟曾有过多年相交的情谊,那份过往並非虚无。
眼见自己曾经的朋友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將这一方天地间的生灵都害得如此悽惨,何非虚的心情无比复杂,五味杂陈,倒比打翻了酱铺子还要繁杂。
三人一步步走到玄渊近前,这才看清他此刻的全貌。
他依旧维持著盘膝打坐的姿势,半边脸人形,另一半脸白骨鳞,森然可怖。
他似乎將白骨脸面眼眶中那颗阴森的碧绿珠子抠了出来,此刻,那枚珠子正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前,体积比在眼眶中时大出许多,足有拳头般大小,散发著幽幽的绿光。
在那颗碧绿珠子內部,有一根细微的线正在不断游动,依稀可辨其形似雀鸟,正是五色雀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