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10节
“神又如何?人又怎样?如果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尊他为神;可是,如果他枉顾我的劝戒,非要杀了月白,我会视他为敌。就算是神,我也照杀不误。”
“王!你”
“阿尔尼斯,如今你和月白都要留在底比斯,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打断他的话,扶他靠上软垫,拉着毯子给他盖上,图萨西塔干净利落的语气,不是在征求意见,显然是在命令。
焦急不安的视线直直投入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在她泰然自若的眼底瞧不出一丁点的惊慌混乱,阿尔尼斯的担忧陡然升级成了焦躁。“王,与神为敌的代价,你想过没有?”
“代价……”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忖,又似只是单纯的停顿。片刻,一抹邪佞的浅笑在她眼底漾开,宛若一个顽劣不堪的孩童。“当年付出了多少代价,我才坐上埃及法老的王座,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那时候,我们有没有因为这些代价而退缩呢?阿尔尼斯,你现在和我谈这些,不觉得太荒诞了吗?”
“当初的情势,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大王子联合其他的王公贵族要杀我,你也不会、不会……”颤抖的唇轻轻地蠕动了几下,干涩的喉咙仿佛梗着一根刺,历历在目的往事,那血色的回忆刻着永远都洗不掉的悲伤……手足相残,屠杀宫帷,血洗王朝……都只是为了保护他这条微不足道的命罢了。
起身,漫步走到窗边,为身体虚弱不能吹风的阿尔尼斯合上窗户,挡住了院内吹来的流淌着尼罗河水气的晚风。
单手搭上金色的窗框,透过窗棱的缝隙看向晚霞烂漫的精致庭院,洒满霞光如同火烧一般的潋滟池水,无声无息地染上坚毅冰冷的目光,另一把妖冶狂妄的火,烈烈燃烧在金色的瞳孔。“在我的眼里,只有成败,没有代价。成功了,任何代价都值得;失败了,也不必去追究曾经的付出。”回身,倚在窗边双手环胸,不急不徐地说道:“好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月白的安全。除了这里,你难道还能找到比王宫更安全的地方吗?”
哑口无言,皱眉。“王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
一笑了之,暗自舒了一口气。“那就行了,你安心的住在这里,发现任何异样立刻通知我。其他的事情,由我来操心。”
“说到异样,最近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逐渐靠近底比斯,只是……时有时无,我也看不清。”几日前,他感知到了这股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力量,除了能偶尔觉察到它的存在,自己竟然连一点来龙去脉都查不出来。
“密切注意,如果真是阿努比斯来了,他不可能逃过你的眼睛。”
点头。“真希望只是我病糊涂,弄错了。”
想笑,最终只是牵了牵嘴角,望着阿尔尼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自己却只能在一边袖手旁观地看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真能把人逼疯。
敛眼,图萨西塔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榻上的人,说道:“月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暂时瞒着她,免得她害怕。”
“也好。”点头,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事情,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能理解多少……从一个世界被召唤到另一个世界,又从普通的女孩突然变成埃及的女神,继而在冒出一个追杀她几世不休的死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掺合到一起,任是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接受。
望着窗畔逆光里的人影,粉紫色的晚霞从她身侧滑过,如果不是那片衣角悠然晃动,你会错觉地以为那只是一尊倚在窗边阴影里的雕像。
“王,你是不是……喜欢月白?”其实,问与不问,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
“阿尔尼斯冒犯了王,请王恕罪。”颔首,谦卑地开口。
“你没有冒犯我,我只是在想,你的问题没有问到点子上。”
笑,眼神温柔。“噢?请王赐教。”
“不是喜欢与否,而是程度多少。”
这样毫无顾忌到放肆的张狂劲,令他有些意外。“王……你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笑了笑,阴影中闪闪发亮的眼,流动着一道流星般的暗光。
“你是担心月白是玛特的转世,还是担心她知道真相后,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不,这些我都不担心。”叹息,侧目,眼角瞄见院内的火把已经燃起,迤逦的火光在庭院中演漾出另一番风景。“我只是担心,她对我的感情,是否如我一般。”
“我的王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有这种小女人的微妙情绪,竟然开始担忧起别人的心思了?”放松身体偎进软柔的靠垫,柔和的眉眼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自己素来果敢坚毅的妹妹,没想到她居然也会被感情困扰,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低语,如若风声般的自言自语。
埃及女王给予的爱,是一种负担,一旦接受就卸不掉,逃不开,普通人根本无法背负的沉重感情。
因为……爱,本来就是负担。
而图萨西塔的爱,又凝聚了一个国家兴盛衰亡的命运,这样沉甸甸的爱情,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承载得了?
正是如此,他知道图萨西塔从不轻易示爱,更不会沉溺于情感的旋涡。经历了苏妮丝的背叛之后,她的自律和自控,俨然到了不近人情的苛刻程度。
有时候,阿尔尼斯甚至觉得图萨西塔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爱,她淡漠冷静地就像一块只会发号施令的高贵石头,周遭发生的一切,都难以触动她冰冷坚毅的灵魂。
直到,夏月白这个小丫头的出现,一切都在极其微妙的改变着。
“王、殿下,夏小姐求见。”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正在念叨的人出现了,时间不早也不迟。直起身体,阿尔尼斯对着门说道:“让她进来。”
“我走了。”瞥了一眼大门,眉头浅浅地皱起。
微笑,很随意。“王,不在多坐一会儿吗?”
“迈锡尼的使节团今晚就到,晚上有欢迎宴会。”
“迈锡尼人应该还没到王宫,王干嘛匆匆忙忙就要走?”难得可以抓住图萨西塔的弱点逗乐,阿尔尼斯可不想放过如此的好机会,他笑容可掬的脸上扬着促狭的光彩。
挑眉,眸底的光芒一闪即逝,无奈。“明知故问。”
不在为难她,朝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颔首,关怀地叮嘱。“王,晚宴少喝一点酒。”
“嗯。”没有回头,随意应了一声,步履仓促。
两扇大门在眼前被打开,门外的夏月白抱着几个卷轴,图萨西塔步履未停,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看见身着礼服的图萨西塔走出来,夏月白顿时笑靥逐开地冲她轻道:“迈锡尼使节马上就到了吧,我把这些还给阿尔尼斯,一会儿回去换套衣服,马上就去正殿参加晚宴。”
站定,面无表情地出声,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东西,并未看她。“你不用去了,老实地待在宫里,不要到处乱跑。”
瞬间,一脸来不及收回的灿烂笑容僵在唇角,站在门边看着迈步准备离开的图萨西塔,抱怨道:“昨天我们说好的,只要抄完文书就能去正殿陪你接见使节团,怎么又突然变卦了?不行,我要去。”
“我说,”刚起的脚步又停下,转头,目光深沉,声音亦是。“待在宫里,你没听见吗?”
“你”瞪着眼,气得鼻子可以喷火了。
适时地,屋内传来阿尔尼斯的声音。“月白,干嘛站在门口,外面热,快进来。”
“好。”朝房内应声,转头看向空荡荡地长廊,只有成排的火把兀自张狂地摇曳在晚风下,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挤眉弄眼地小声怒道:“不去就不去,变脸怪!”
随后,抱着沉甸甸的书卷,前脚刚刚跨入门槛,紧接着就撅嘴撒娇地喊道:“阿尔尼斯,谁又惹那位臭脾气的女王了,她不让我去看使节团,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法啦!”
阿尔尼斯坐在榻上,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抬眸,遮风的金色长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带着愠怒的漂亮面孔。
一物降一物,果然是有道理的。
☆、第二十三章
三更半夜的时间,应该用来好好地睡觉,但是又一次,夏月白失眠了。
靠在床上,抱着满满一碗葡萄,一颗接一颗扔进嘴里,嚼着香甜多汁的葡萄,时不时望一眼门口。
外面很安静,大家都去睡觉了,只除了自己。
为迈锡尼使节团举办的欢迎晚宴据说很热闹,因为被告之不能参加,所以夏月白只能从侍女们眉飞色舞的描述里感觉到一丁点的“热闹”气氛。
傍晚,在阿尔尼斯那里见到图萨西塔,两人匆匆一面,她甚至都没拿正眼瞧自己一下。三两句话,语气生硬得就像对待毫无地位的奴隶,说好的事情也变卦了,甚至命令她待在后宫不要乱跑。
阴晴不定的女人,变脸的速度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阿尔尼斯说新年典礼在即,图萨西塔要忙的事情太多,在加上叙利亚附近又有动静了。所以,今天这位埃及女王的脾气,不太好。
就算自己倒霉吧,没挑黄道吉日出门,撞上了这位黑面罗刹。
咽下细腻的果肉,从碗里捡起一颗紫皮饱满的葡萄放进嘴里,视线又瞟向房门,不自觉地。
图萨西塔还没回来。
两个小时前,侍女就说晚宴结束了,从主宫的正殿走回阿蒙宫,半个小时就够了,怎么到现在她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去南苑了,这么晚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吗?
嘴里的葡萄,忽尔没刚才甜了,隐约还透着一丝酸。
叹息,将碗放在床上,赤脚走到窗边,攀着宽大的窗台,仰头望向天空。
浓重的黑色,因为没有月亮,这样的夜色显得有些沉闷,却成全了头顶一片璀璨的美妙星辰……满天的繁星,闪烁照耀着彼此,萤火微芒的渺小,却因为它们认真执着地绽放亮光,反而让那些微不足道的光芒,变成了赞叹不已的旖旎美景。
夜风,撩起肩头的长发,一同翩然飞起。
其实,心里并不责怪图萨西塔不准她参加晚宴,她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只是对于孕育了后世著名的希腊文明的迈锡尼,心存一些好奇,所以才想去看一眼。
自己真正不安的,是图萨西塔站在廊下回眸投来的若即若离的眼神。那样漠然疏离的目光,即便是在她们初遇时,她都不曾见过。
真的如阿尔尼斯所言,图萨西塔是因为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而烦恼吗?又或,她烦恼的事情……其实,与自己有关。
摇了摇头,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太可笑了,自己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埃及女王去烦恼。自己在古埃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乡客,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抄书,哪能招来让图萨西塔心烦意乱的事情。
讥笑自己的傻念头,夏月白撑着窗沿,伸长颈子朝院子来回望了一圈,光怪陆离的影子在夜风里抖落一地,悉悉嗦嗦的虫鸣伴着流水声,把这座精美的庭院衬得有些寂寞。
长长地,一声叹息,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窗边。
★★★★★★★★★
“你明天要主持尼罗河祭,他们说底比斯所有的祭司都要参加。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千多名祭司,河祭的时候一定很壮观。”夏月白趴在柔软的榻上,双手托着下巴,光是想像着一千名祭司同时为了尼罗河泛滥而祈福,那样的场景足以令无神论的自己,体会到神明对于古埃及人的重要性。
阿尔尼斯盘腿坐在一旁,苍白的脸迎向窗户,淡淡地视线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不知在看什么。
“阿尔尼斯,你紧张吗?”瞅着一言不发的年轻男子,今天的阿尔尼斯出奇的安静,原本话就不多的他,今天简直惜字如金。
半晌,他纹丝未动,眼睛眯了眯,微弱的一束亮光自那双棕色的眸底稍纵即逝,沉默不语。
轻皱眉头,面对闷不吭声的阿尔尼斯,夏月白觉得他好像有些古怪。
徐徐微风,吹动了墙上的挂画,轻微的咯哒声是画轴摩擦墙壁的声响。
阿尔尼斯的视线缓缓地移动,似乎是被画轴的动静吸引了,眉头逐渐皱起,就在那幅描绘着狼头人身的阿努比斯的画像在和风煦阳中摇曳的时刻,阿尔尼斯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要来了。”蓦地,他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循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墙上的画。一幅普通的画像而已,画得是亡灵引领者和死亡之神的阿努比斯,这种描绘着古埃及神的画轴在王宫随处可见。重新又看向阿尔尼斯,疑惑不解地问道:“谁要来了?”
“……很快。”
“阿尔尼斯,你在说什么?谁要来底比斯?”答非所问,或者他压根就没听见她在问什么。
“……”直直投向画轴的眼,浅浅划过一丝暗光,重新陷入了沉默,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眼睛却是空洞的。
“你怎么了,阿尔尼斯?”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视着画像流露出惊忧的神情,宛如那幅画中的阿努比斯会突然迈步走下来似的。
“风将应该熄灭的战火吹燃了,一场大火……危险的火……黑色的……火焰。”默默地念着,极低的声音,透着无力挽回的悲凉,刚才还空洞的眼底突然映出一种不知为何陡然虚脱颤抖的惊恐眼神。
“黑色的火焰?”疑惑,皱眉。蓦然,想起大家都说这位大祭司具有某种看透天机的天生异能,夏月白从来不信什么超能力的说法,这种东西实在没有一点说服力。
然而,联想到自己经历的种种奇遇,她实在没理由去否决其他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阿尔尼斯,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倏忽,眼神轻闪,温和涟漪的光芒重回眼底,微弱地照亮了他刚才空茫的眼眸。“……没有,没有看见。”
“你刚才说战火重燃,是指埃及又要打仗了吗?和谁?是利比亚,还是叙利亚?”心底涌出一堆问题,听见阿尔尼斯宛若灵魂出窍般说出几句暗藏玄机的低语,半知半解的夏月白陷入了糊里糊涂的懵懂状态,乱糟糟的急迫感更把她弄得焦躁不安。
“……”
“阿尔尼斯。”出声唤他,为什么感觉他整个人好像已经不在屋里了,这种错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他朝她笑了笑,苍白的笑容,透着极致疲惫的倦容。“月白,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蹙眉,唇动了动,已经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今天的阿尔尼斯太古怪了,古怪的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好,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月白!”赫然出声,喊停了她的脚步。
“什么事?”回身,看着榻上流露出疲劳神色的年轻男子,轻问。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相信王。”
“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与图萨西塔极为相似的棕色眸子,流动着欲言又止的不安,他到底在不安什么?
“我说的是如果……只是,一个假设。”
“好好的干嘛要假设,阿尔尼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搜寻着蛛丝马迹的可疑踪迹。然而,那双优美的狭长眼睛,静得像一面阳光笼罩的湖水,清澈而干净,刚才暗光涌动的混乱眼神消失不见,这位古埃及的大祭司又重回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就连笑容都恰如其分的高贵俊美。
“傻丫头,我能瞒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不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相信王,她一定会保护你。”微仰着脸,注视着与阳光擦身而过的夏月白,看着她脸上满是疑惑与不信的表情,笑了笑。
垂下眼帘,明知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却又不太想问的清楚明白,这种逃避的心态,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无力去解决任何问题;还是身处这个古老世界太久了,渴求真相的心境已经越来越模糊;又或是习惯了不问世事的活着,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必然会为自己挡住风风雨雨……
心,没由来的一阵惶惑,自己怎么就能这样的笃定,这份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见她沉默不语,被困惑与疑虑纠缠着眉头,黑色的发丝垂在脸侧,微微遮住了脸颊清瘦的轮廓。
过了良久,夏月白觉得自己站得腿都僵了,她移开视线,攸然明灭的眸子投向落地窗,继而在窗外的浓稠绿意送来了一阵缤纷香气的瞬间,粲然一笑,朝着阿尔尼斯的方向。
“我相信图萨西塔。”
原本幽暗的棕眸,下一个转瞬,奇异般的闪过一片灿亮的欣慰之色。“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微笑着点头,目送那抹不紧不慢的背影消失在门边,阿尔尼斯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软绵绵地向后倒去,背后软柔的垫子托着他虚弱无力的身体,一阵猛烈的咳嗽冲出喉咙,整个人在这一连串不可抑制猛咳中,颤抖地像一片经不起秋风的树叶。
立于门外的侍女们脚步匆匆地涌入房内,端水拿药,将沾着凉水的手巾交给阿尔尼斯,一切都进行地安静而迅速,井然有序不见一人慌乱。只是,压抑在她们眼中的浓浓担忧,令这些年轻娇美的面容蒙上了浓浓地不安。
★★★★★★★★★
放下边境送来的情报,图萨西塔起身绕过书桌,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浅浅的视线扫过开满莲花的水池,碧波荡漾的水面倒影着挺举高傲的姿态,盛夏灿烂阳光中兀自摇曳生姿的美丽花朵。
“王,照此看来,我们与利比亚人在绿洲的一战,非但没有打消他们的念头,还令一直躲藏的叙利亚残军有了动静,如果他们两军联手夹击三角洲,边境的局势恐怕就麻烦了。”巴哈里转动脚步,朝着图萨西塔的背影说道。
刚刚接到西奈半岛的消息,离半岛很近的几座叙利亚城池相继出现了身份不明的部队,人数虽不多,却一直在持续集结。
不语,指尖搭上窗台,被阳光烤得发烫的石面反射出一双冰冷的锐利眸子,手指描摹着阳光的痕迹,无声缓慢地游走在炽热的窗台边缘。
霍克提莫斯看向巴哈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恭敬地颔首,才道:“王,臣认为还是要尽快部署军队,现在仅靠克蒙特的第四军团守着三角洲,肯定无法应付利叙联军,何况第四军团刚经历绿洲一战,军队需要时间调整修养,如果立刻投入战场,士气必然受损。虽然马里埃的第三军团就驻守在西奈和叙利亚,可是一旦利叙联军突然发动攻击,分散驻守在叙利亚境内的第三军团,短时间内很难全部召集赶赴边境。即便留守在西奈的军队可以快速地返回三角洲支援克蒙特,但是西奈毕竟只有第三军团四分之一的兵力,这个人数仍然不足以抵御利叙联军。”说到此处,他朝马里埃投去一瞥,不动声色地捎去了一个提示的眼神。
“王,臣要去三角洲,臣的军队在那里,如果真的打起来,臣作为第三军团的主将,必须要与臣的战士们同赴前线。”马里埃开口的同时,情急地跨前一步,单膝跪下。
窗畔,高挑的身影沐浴着明亮的光线,宛若一尊美仑美奂的精致雕像。图萨西塔安静地站着,依旧注视着窗外,依旧沉默不语。
少顷,跪着的马里埃沉不住气,他压低头颅,再一次求道:“王,请让臣去西奈吧。”
微微地昂起下巴,出奇不意的问。“当初,我让你将第三军团的大部分兵力投入到叙利亚的各个城池,你是如何分配驻军的?”
一愣,不知她问这个的用意何在,马里埃如实回答道:“以城池的大小和重要程度分配军队人数,规模较大的城池,驻军较多。叙利亚的都城和几座重要的港口城池,臣调去了较多的兵力把守。”
笑,满意的勾起嘴角,无声,亦无息。回头,目光轻浅地扫过跪在身后的人,继而睨向他身旁的几人。轻挑眉梢,不愠不火地说道:“起来吧。”
颔首,马里埃些许不情愿地站起身。
图萨西塔隐在阴影里的侧脸,扬起了十足张狂的笑容,却只是唇角一道浅浅的弧度。“逐城击破。”
疑惑,来自几张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转身,向后一靠,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向自己的大臣,似是玩乐的淡笑,声音却逐渐低沉下来。“马里埃,传令给你的副将们,让他们立刻整编军队,扫清所辖城池的叙利亚叛军。”
“王,让军队清剿辖区内的叛军,如此以来,兵力也会分散,如果遇上人数超过我们的叛军,应付起来会很被动。”说话的是霍克提莫斯,必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作战经验自然比其他人更加丰富一些。
摆手,淡然的笑,映在深邃的眸底。“如果他们连自己辖区里发生的暴动都处理不了,那也别指望他们在战场中能派上用场。”窗外,传来侍女交谈的呢喃轻语,混合了夏风捎来的香味,酥柔甜腻的如同融化在嘴里的蜜糖。“必须在叛军集结完毕前,将他们全部消灭掉,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叙利亚。”
巴哈里点了点头,老成的脸上带着赞成的神情,恭恭敬敬地说道:“王说的很对,绝不能让叛军离开叙利亚。就算在叙利亚境内无法将他们一举歼灭,只要他们逃入西奈半岛,等着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必须在叙利亚境内将其全歼,绝对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逃到西奈。”
惊怔,对于图萨西塔的命令,霍克提莫斯表示了疑虑。“王,西奈半岛还有第三军团的”
“将西奈的军队全部调回三角洲,支援克蒙特。”她看着霍克提莫斯蓦然惊诧的脸,随即目光投向马里埃下达了命令。
“西奈半岛不留军队,万一有叙利亚叛军逃至此,那岂不是无人抵御?”巴哈里急急地问,地中海边的西奈半岛就是埃及抵御叙利亚人的最后防线,这条连接了两块陆地的海岛桥梁,如若无人防守,那就等于将埃及的边境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直起身体,悠然迈步的瞬间,身后吹进一阵浸染了尼罗河氤氲水气的微风,窗旁的帘子盘旋在风中,金色的纱帘宛若一个情人般依依不舍地伸展着金色的手,企图抓住逐渐离去的人,却只是徒劳地触到那片随着步伐渐行渐远的一方袍角。
“所以……才不能让叛军逃出叙利亚。马里埃,你的第三军团能做到拦截全部叙利亚叛军吗?”
颔首,信心百倍地声音,带着誓死如归的坚定。“王,他们能做到,就算最后只剩下一名战士,他们也会死守在叙利亚通往西奈半岛的关口,绝对不会让一个叛军踏上西奈的土地。”
笑,桀骜一如沙漠上空千里无阻的狂风。“叙利亚就交给你了,马里埃。”
郑重肃立的颔首,这个狂妄的少年将军,难得露出如此严峻的表情。“是,臣不会让王失望。”
朝他微微一笑,蕴涵了满满的信任。
“乌纳斯,明天的尼罗河祭和新年典礼,准备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