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威山凯背手谛视四周,被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惊了一声,“魏主席什么时候造了座黄金屋?”
魏知珩淡淡反问他:“司令喜欢?”
谁不喜欢黄金呢?魏知珩这句话问得有意思了。邬捷随几步之遥就听见两人这么一出对话,再看威山凯那副不值钱的贱样,冷不丁哼声:“魏司令,他不喜欢我喜欢,既然这么大方,不如你也送我一座?”
威山凯回过头,见这女人一脸坏事样,眉头不自觉蹙起。
“别跟她一般计较。”说罢,拍了拍男人肩膀,朝敞开的会客厅大门走,“走吧。”
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消了声响。一众副官守在门外,时生眼神环了一圈才将门掩上。错头就对上了双胞胎的目光。
叁人话都不多,短短半秒的对视,谁也没先开口,默契地听着里头动静。
相比较外面的寂静,里头气氛松快多了。
送茶的人进去,几人才见到一角情况。没有在四季酒店的剑拔弩张,叁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是祥和。
时生迟疑了瞬,觉得怪异。
几个小时前,邬捷还不是这副样子。一言不合,酒店里只差没拔枪掀桌,吃饭不愿意,有人要吃枪子,拦都拦不住。
等送茶的人出从里面退出来,门才再次关上。
桌面叁杯,谁都没动。邬捷向来看心情办事,由上至下,望了望魏知珩这张脸,消了不少火。
“魏主席也真是不够意思,请我来,都不知道挑个好时间。”邬捷轻佻勾唇,“尽找些麻烦事。”
“你说说,跟我聊得愉快,什么不能答应?”
魏知珩挑眉,饶有趣味:“是吗。”
“你真信她的鬼话?”威山凯听笑了,“一副狐媚样,丢人显眼。”
两人本就矛盾颇深,邬捷虽率性,也不好魏知珩驳面子,但一而再再而叁地拆台,天大的面子都拦不住。
更何况眼前并非普通女人,是一个能执掌北部境区兵权的狠角色,能走到这一步,行事嚣张毒辣。邬捷向来恩怨分明,仇归仇,恩算恩,说不计较,是真不计较,但要算计起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架不住她拔枪。
当下气氛肃然极了。
“你他妈找死?”枪抵在他脑袋上,这是今天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几个小时前的酒桌上,因为一句不值一提的玩笑话。
威山凯不怕她开枪,就怕她没种下手,冷嘲热讽道:“今天子弹没打烂脑袋,日后老子要是不整死你,算我便宜一条命。”
这话无疑是将火烧得更大。
“别在我的地盘见血。”魏知珩看够了闹戏,点到为止。
声音清清淡淡,竟将燃烧的火焰浇灭了。
几秒后,一句“当然。”邬捷颇为给面子,立马收枪坐回位置,刚才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邬捷并非是个善茬,说收枪就收枪绝不会只是为了魏知珩的一句话妥协,更不可能是被威胁到,这点威山凯还算是了解她的性子。多半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他看过去,邬捷已经面色如常,连个眼神都不屑分过来。
算了,他跟个女人计较什么。
话题逐渐扯回正轨,在两人注视下,邬捷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往外看。
风徐徐吹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了一角,勾得她英俏的轮廓更为俊美。
“干什么,想不开要跳窗?”威山凯笑她。
邬捷没有理会他找死的话,反倒是勾出了一丝来孟邦时的回忆。
站在半山腰,视力好的人就能瞧见怒江大道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
毛淡棉这地方是当年日军位缅甸的重要据点,主要街道房屋基本都不高,市区外有几座打仗时期,日本人修建的老桥。再远一点,她眯着眼睛去看,停留在一个废弃的砖头房上。
怒江边还残留着一些留下的地堡。
地方可真是个好地方,环临丹纽山脉,山里藏龙卧虎,地势险峻,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要是想在山里藏点什么东西….
邬捷潇洒插兜,转身倚靠在窗边,“不愧为孟邦中心,毛淡棉是个好地方,怨不得魏主席离开营地,搬迁首府,今早来,一路上都热闹得很,有山有江,经济和交通四通八达,比我们躲在山头里舒坦多了。”
她直视魏知珩,扬了扬眉毛,颇有情调地提起:“这个宅子以前是英国人的吧?”
“你在说什么东西?”
威山凯嗤她为何突然说些不挨边的屁事。
邬捷一笑,“是个好地方。”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话里话外都让人觉出她邬捷是看上了孟邦这块地。
孟邦确实是块宝地,毗邻马来西亚、泰国、老挝几个交界线,海港、铁路通行,又临几座复杂山脉。
离得近也有离得近的危险,早在许久前就曾与金叁角区的军阀多有摩擦,擦枪走火是家常便饭。除去这些地方军阀,谁放了暗枪也难说,毕竟土地资源这种事落到哪方脑袋上都是肥硕的利益,免不了要争要抢。
但看上归看上,孟邦背后站着的不只有新孟邦党,亦还有缅甸政府。
虎口夺食最为忌讳,缅政府与新孟邦党再如何内战,都不会允许有外人吃干抹净的机会。这道以国界划分的叁八红线,无论黑白合作,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避免点燃战火。
他不是不懂这女人在发什么疯,闹得再厉害,两人终归还是在一个大阵营,为了老挝政府办事。要真犯什么混,他必须出声点醒她适可而止。
但令威山凯意外,魏知珩似乎并没有因为邬捷隐晦不明的话而生气亦或警惕。他端着茶评鉴,不动声色去看,确认他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夸魏主席挑了块好地方安家。”邬捷缓步,悠悠地走向依旧雷打不动的男人,凌厉的声音瞬间柔情,沉醉地念了几句诗歌:“在毛淡棉的旧塔旁,她懒懒地看着海上,我知道她正在想着我,坐在那儿的缅甸女郎。”
魏知珩没有避讳她直白射入眼底的的视线,却也同样地不为所动。他抿了下唇,听出她意有所指,没拆穿,转而轻飘飘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调。”
两人的对话稀里糊涂,威山凯莫名:“你好端端念什么诗?哪里来的女人?”
邬捷嫌弃赏了他一个白眼:“蠢得挂相。”
威山凯转过头,点烟的手顿住了,连忙问:“魏主席,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一首诗罢了。邬捷司令雅兴高。”魏知珩喝了口茶,同样瞥了眼还在追问不休的威山凯。
“莫名其妙念什么诗?”他是清楚邬捷什么德行,还念诗?牙都笑掉。
邬捷不怪他这个蠢货读不懂,毕竟一个学都没上过几天的莽汉,要他陶冶情操实在为难。
“这是一首由鲁德亚德·吉卜林创作的诗歌,在英国人统治时期的缅甸下所歌颂的第叁大城市。”说罢,鄙弃地看向威山凯,“果然是穷人窟里爬上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邬捷的视线由窗外扫向诗歌里念及的佛塔。她站于窗口视野被广阔而高大的山脉所挡住,只要翻过山,佛塔就藏在她望向的方向。
在那里,它立于一座小山上,被金碧辉煌的寺庙环绕,要是站在上面,就能俯瞰整座繁华的城市。
等她再收回视线,魏知珩紧盯着她,唇角溢出一抹讥讽。
邬捷知道,这个聪明的男人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