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
左僕射府门前,梁广和李方翻身下马。
门房子见是二人,急忙招呼仆奴冒雨跑出,为二人牵马。
梁广摘下草笠、脱下蓑衣交给仆奴,拍拍大黑马脖颈,安抚它乖乖听话。
李方抹去脸上雨水,冲门房子嚷嚷:“別忘了给马儿餵几斤豆子!”
门房子忙作揖道:“两位郎君放心,厩舍定会尽心照顾!”
李方对梁广挤眉弄眼:“左僕射一月有三十斛禄米,占田三十五顷,两个儿子各有俸禄田產,家大业大,地广粮多,怎么也吃不完,咱们帮他销些!”
梁广想了想,点点头:“不薅白不薅!”
“可不是!”
李方又冲门房子嚷嚷:“劳驾,再请府中典计拨十石粮!
梁参军近来长身子,屯骑营那点食禄可不够吃!”
门房子满口答应,说是一会就去向典计稟报。
权翼对门客一向厚待,需要钱粮布帛,只管找典计开口,多数情况下都能拨给。
梁广更是受到权翼额外照顾,府中从事僕人对他更加用心周到。
李方转头四顾,忽地指著府邸斜对面道:“你瞧那人,入了秋,还在这顶著雨卖草鞋,一看脑子就不太好使!”
梁广顺著望去,果然看见斜对面街巷拐角,有一人在雨雾下支起一块破毛毡,缩在里边避雨,身前放著十几双编好的草鞋。
“想来是贫困人家,討生活不易吧~”
梁广收回目光,与李方从便门入府。
省事吏班奉赶来迎接:“梁参军快隨我来,莫让贵客久候!”
“班君所指的贵客是?”
梁广一脸狐疑,今日权翼派人把他叫来,难道只为见客?
班奉看他眼:“后禁將军梁云到访,指名要见你!”
梁广脚步一顿,梁云回来了!?
李方一个趔趄,扭头就要溜,梁广一把拽住他:“哪里去?”
李方哭丧脸:“梁后禁是宗老旧主,我......我不敢见!”
梁广瞪他眼:“这里是左僕射府,又不是梁府,你怕甚?
脱离梁氏非你我之责,梁后禁通情达理,想来不会怪罪。”
“可是.....我这......”李方一脸畏畏缩缩。
“你若不敢见,反倒显得心虚有愧!”梁广拽著他。
班奉笑道:“莫慌,梁后禁与左僕射相谈甚欢,不像是来兴师问罪!”
“唉~唉~”
李方嘆气跺脚,硬著头皮跟隨梁广入正堂。
阵阵轻笑声传来,看来果如班奉所言,梁云和权翼交情不错,此番到访也没有生出不愉快。
“拜见左僕射!拜见梁公!”
梁广立於堂下见礼,举目向右首案后望去。
上一次见梁云,还是半年之前。
那时候他还未穿越,脑海里有前身留下的些许印象。
梁云面貌与梁闰颇为相似,只是更显和善稳重,不像梁闰隱隱流露阴鷙气。
概括起来,就是一位中年老帅哥,儒雅和威严並存。
李方缩在后面,躬身垂头,恨不能当场隱身。
梁云也在打量梁广,心中暗暗惊讶。
在他印象里,此子自幼刻苦习武,寒暑不輟,堪称僮僕子弟表率。
也是他一手作主,將此子家籍归入梁闰名下,也好为儿子培养一名心腹部曲。
可是今日一见,梁云觉得和自己印象中的敦厚少郎大不一样。
身材更显魁硕,相貌也成熟了些。
岿然立於堂下,好像磐石般沉稳厚重。
一介僮奴子,如何养出这一身內敛深沉之气?
梁云暗暗自责,枉他自詡知人识才,唯独遗漏掉自家宗族孕养出的璞玉!
若早识此子不凡,他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栽培,也就不会生出眼下这些事端。
“你二人坐吧~”梁云示意,面目和蔼。
梁广看了眼权翼,见其微微頷首,才揖礼道谢,和李方在一旁跪坐。
“日前长安之事,我已知晓,你二人暂离梁氏情有可原,宗族绝不会计较!
既已录籍,今后宗族定会全力栽培!
作为梁氏部曲,宗族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梁云倒也没有藏著掖著,说话直截了当。
梁云看了眼权翼,对梁广笑道:“方才左僕射已与我讲明,门客一事,只为掩人耳目,可以不作数!
你还是我梁氏宗族之人!”
梁广默然片刻,拱手道:“可权公也答应过我,此事可以作假,亦可成真!”
权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梁云微皱眉,梁广言下之意,並不愿回归宗族。
他倒也不恼,和顏悦色道:“我知你心中有怨,梁闰食言的確是他之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