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敌军不知几何,我需要更多的兵马人手!』
梁润失控般大声咆哮起来:“阿父已经阵亡!如何去救?昨夜战乱,斯杀不断,晋军遍野追击,阿父如何逃得出来?”
梁广微皱眉,这傢伙歇斯底里的疯癲模样,像是一夜溃逃,数度衝杀,已经让他彻底胆寒,连神智都有些错乱了。
梁广道:“韦洵分明说,你们分开时,阿父中箭伤,伤势虽重却无法断定是否生还!
不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梁闰面容有些扭曲,似害怕、恐惧、哀痛、犹疑......他嘴里不停念叻:“不可能逃得出来!绝不可能逃得出来~”
梁广看著他:“兄长是不敢去救?还是不愿再犯险?”
这句话像是戳中梁闰神经,他猛地抓起水囊砸在梁广身上,水溅出落在面颊,有丝丝冰凉。
梁广笑了,看来他的確被普军嚇破了胆。
“兄长不愿去也行,把这数百部曲交给我,我带著他们去救!
我派两人送你回寿阳~”梁广站起身道。
梁润拄著木枪挣扎起身,咆哮声不断:“我梁氏部曲凭何交由你统带?你不过是个卑贱僮奴子,有何资格执掌梁氏权柄?”
梁广目光条冷,上下扫了他一眼,大步走向梁氏眾人。
“诸位!可愿隨我前往田庵里,援救两位梁公?”梁广环视眾人,大声喊话。
一眾梁氏部曲相互看看,为难者有之,不敢说话者有之,全都朝著梁闰看去。
梁闰一瘤一拐地走来怒吼:“谁敢应他,逐出梁氏!”
韦洵硬著头皮:“少君.....”
不等他说完,梁闰大骂:“再多说一句,你便不再是我梁氏宾客!”
韦洵哭丧著脸,对梁广无奈苦笑,
支小声道:“小郎君,仆等也劝过,可少君不听!
若少君下令,仆等私兵自当隨小郎君营救老主公!
可少君他......“
梁广微一点头,示意他无需多言。
“兄长~”
梁广再度走到梁润身边。
梁润冷冷作笑,仿佛自己在此次交锋中取得胜利。
梁广看著他,忽地揖礼,压低声道:“其实少君大可不必对我如此芥蒂!
我出身低贱,自然不配为梁氏郎君!
梁后禁认我做养子,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只因阳平公与梁后禁达成了一项秘密协定!
此事关係到梁氏兴衰,故而一直瞒著少君!”
梁闰微微惊愣,仍旧怒视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梁广凑进一步,低语道:“梁后禁认我做养子,不过是逢场作戏!个中机密,干係重大,绝不能入六耳!
请少君隨我到林中详谈!”
梁广示意不远处的松木林。
梁闰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可为何,阿父从未与我透露过?”
梁广低声道:“阳平公与梁后禁私下里谈妥,我也是近来才知!”
梁闰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又看向那片松木林,缓缓点头:“我倒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何隱情!”
“少君请!”
梁广侧身让开,邀他先入林。
“支!”梁闰呼喝一声。
“少君?”支忙跑上前。
“带十人,於林外警戒!我与他有事相谈!”梁闰沉声道。
支一愣,看了眼梁广,领命道:“喏!”
梁广也回头喊了一嗓子:“李方!安排巡哨!”
隔著些距离,二人眼神交换。
李方目光一闪,当即也点出十名士老卒。
“两位郎君有要事相商,汝等各自原地歇息,不得擅动!”
李方煞有介事地大吼一嗓子。
一眾梁氏部曲不明所以,见少君拄著木枪蟎珊脚步隨梁广步入松木林,也就席地而坐耐心等候。
“劳烦申督主率队在附近巡守,以防有晋军逼近!”
李方又笑呵呵地对申朗道。
申朗並未多想,率一队骑卒而去。
邓兴、王镇恶与李方交换眼神,似乎都意识到什么,全都紧绷麵皮,佩刀半滑出鞘。
李方叫来孟超,附耳低语几句。
孟超满面骇然,低声询问一遍,得到李方確认才咽咽唾沫,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经意间,梁广所部八百余骑分列四方,隱隱把梁氏部曲围在中间。
韦洵望著梁广、梁闰前后脚步入林子,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惊悸。
再看看这片野地四方,全都被梁广所部骑卒把守住,自己等人全都困在中央!
他猛然间明白些什么,一股恶寒感直贯全身!
“少~”他紧追两步想要呼喊什么,李方突然拦在身前!
“韦君!符亮的事,还多亏你暗中报信!”
李方压低声,笑容古怪。
韦洵脸色微变,低头看了眼他紧刀柄的手!
李方幽幽低语:“韦君,其实你和我们,早已上了同一条船!不是吗?”
韦洵浑身都颤抖起来,“何必如此...:..岂能如此.
1:
”
李方大咧咧地楼住他肩膀:“乱世求活,没什么不能做的!
韦君啊,难道你不觉得,梁氏应该交由一位新的少君来统领?
这样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韦洵满面苍白,嘴唇哆嗦不停。
李方粗糙巴掌在他肩头用力拍打著,一副亲密说笑的样子。
韦洵艰难转过头,看向那片松木林,脑海里天人交战,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松木林里枯枝遍布,踩上去声响。
“说吧!究竟有何隱情?阳平公究竟想让梁氏做什么?”
梁润拄著木枪停下脚步,这一段路走得他气喘,斜靠一根光禿禿树干,感觉浑身气短乏力。
梁广转身看著他,了眼林子外,相隔参差错落的林木,支和李方等人的身影看不太清。
“阳平公他...
梁广声音幽沉,抬脚往前跨走几步,话音故意停顿,
梁闰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说话声上,没有对这几步距离有过激反应。
“阳平公他会支持我成为梁氏之主!而你..:::.將会死在这里!”
幽冷声音裹挟在冬风之中,落入梁闰耳朵里,让他眼瞳猛地一缩!
“你~”
他喉咙里的声音被死死掐断,张大嘴巴发出嘶嘶挣扎声!
梁广单手扼住他的喉咙,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梁闰一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拼命向他脸上抓来。
梁广另一手捏住其手腕猛地一拧,卸掉其半边胳膊。
梁闰眼睛凸出鼓胀,头脸青筋突起,一张脸几成青紫!
“宗族郎君身份,並不能保证让你永远高高在上!
如果你能早些明白,今日,也就不用死!”
“谁说僮奴子就不能做主人?今后梁氏在我手中,一定会很不一样!”
梁广声音低沉,两眼漠然地看著他。
梁润痛苦挣扎,一双眼晴鼓胀充血。
“听说郭娘子怀了生孕?想来,快生了吧?”
梁广突然轻笑起来,梁闰满眼惊恐,嘴里努力想说什么。
“虽说我对她没什么想法,可有句话还是想告诉你,就当作临別赠言吧~”
梁广略作酝酿,很是认真地说道:“汝妻儿吾养之,汝可安心赴死矣!”
咔~一声脆断,梁闰鼓胀双眼断绝气息。
梁广慢慢鬆开手,扶他无力滑坐在地。
“和我这样一个僮奴子平起平坐,是你心中最深的刺!
而你活著,也是我心里最深的刺。
现在好了,你我都不用惦记著对方..:::
梁广看著他喃喃语,合上他双眼,又盯著他的脸看了会,伸手一阵揉搓,
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正常些。
解下自己的披袍给他繫上,掀起兜帽遮挡头脸。
梁广背起他,朝松木林外走去。
“少君!”
支听到踩断枯枝的脚步声,率先迎上前。
李方浑身绷紧跟在一旁,余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韦洵站在原地,浑身有些僵直。
梁广平静道:“兄长失血过多,有些头晕乏力,方才我检查过,他的伤势无碍,无需担心。”
支有些担心,想走近前些,李方急忙拦住,低声道:“小郎君都说了无事,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梁广朝不远处的韦洵看去:“韦君,兄长请你过来,有些话要叮嘱!”
韦洵愣在原地,邓兴和王镇恶走到他左右,用满含深意的眼神看著他。
韦洵强忍著打颤双腿,硬著头皮艰难迈步。
梁广看看他,又看看支:“我已和兄长谈妥,李方、邓兴护送兄长和韦君返回寿阳!
其余梁氏部曲,隨我前往田庵里救人!”
李方拽了韦洵胳膊一下:“少君有话对你说!”
韦洵晃神间反应过来,努力保持镇静,躬身站在梁广身旁,假装侧耳倾听他背上之人说话。
.....好.....请少君放心....
韦洵强忍发颤声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转而对支道:“....少君命你,一切听从小郎君吩咐!一定要救回宗长和老主公!”
支被李方挡在外侧,只能看见韦洵倾听少君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支领命!请少君安心养伤!”
他似乎並未多想,拱手领命,回头命人牵来几匹马。
李方暗自鬆了口气,邓兴、王镇恶这才从支身后悄悄退了几步。
梁广和李方小心翼翼把梁闰挪到马背上,李方坐在前,用布带將他绑在自己身上。
李方一脸沉重,对支和一眾部曲拱手道:“少君伤势不可耽搁,我先走一步!诸位保重!”
梁广主动提议,让支安排五名可靠的梁氏私兵,一同护送梁闰回寿阳。
支欣然同意,找了五个本幢老卒跟隨。
韦洵精神恍,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李方吆喝著,挥打马鞭往西边疾驰而去,邓兴紧跟在旁,韦洵和五名私兵在后。
梁广跨上马,对一眾梁氏部曲大喝:“诸位隨我救人!
不论事成与否,梁氏必有重赏!”
“愿追隨小郎君,誓死报效梁氏!”
以支为首的六七百梁氏私兵部曲齐声大喝。
两部合兵一处,步骑军共计一千五百余,往淮水边的田庵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