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坚摇头:“朕与阳平公在淮南屡为谢石所败,卿能坚守勛城数月,已算不易。
至於逆贼翟斌,朕自会詔令各州郡发兵討之,卿无需介怀~”
“臣叩谢陛下宽宏!”慕容垂叩首后起身。
符坚看了看他身后眾人,“怎不见平南將军、新兴侯慕容?”
慕容垂面上划过一丝恼火:“稟陛下,自襄阳失陷,新兴侯便率部先行回撤至濮阳,已和臣失去联络!”
自襄阳失守,慕容便仓惶率部离开郧城北撤。
慕容垂劝阻过,可惜他不听。
此事,使得慕容垂一系子弟,更是对这位前燕末主倍感失望和轻蔑。
如此胆小怯弱,如何承担復兴大业?
符坚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凭他对慕容的了解,也能猜到个大概。
“阳平公已遣张蚝率兵两万赶来,卿等先隨朕前往汝阳休整,待会同张蚝、
毛当,再出发前往许昌不迟.....“
符坚语气平静,好像真有张蚝和两万兵在赶来路上。
这番话一出,慕容垂目瞳微缩,慕容德、慕容宝等人暗暗大惊。
如果真如陛下所言,此时还真就不能动手。
否则必定面临毛当、张蚝围剿。
一眾慕容子弟面上凶相收敛几分,慕容宝的眼神也变得清澈温顺起来。
气氛有所缓和。
权翼暗自鬆口气,陛下这一番隨口之言,果然震住了这帮鲜卑贼子。
慕容垂拱手道:“臣坐骑温驯,请陛下乘之,臣为陛下牵马!”
符坚頜首:“有劳卿家~”
张夫人小心换扶一把,坚轻轻推开她,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太过虚弱,以免慕容垂生疑。
符坚刚刚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胸腹一阵翻涌!
当即腿脚一软半跪在地,喉咙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陛下!”
张夫人、权翼、符登大惊失色!
慕容垂也猛吃一惊,死死盯住那滩血,只觉无比刺眼!
慕容德微微证神之下狂喜不已,符坚果然有伤在身!
且看情形,伤得不轻!
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凝固住!
慕容德目光闪烁不停,佩刀已半滑出鞘!
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麟、慕容楷等人,也全都面露凶相,不约而同地聚拢上前!
慕容垂脑海里天人交战,如果符坚半路上暴毙崩逝,全天下都会认为是他弒杀旧主!
与其如此,倒不如依从诸位兄弟子侄之言,先下手为强..::
慕容垂上前一步,手摁刀柄,目光紧紧落在符坚身上!
这位大秦天王,正依靠在张夫人怀中,一副气若游丝之相!
符登一步跨出拦在慕容垂身前,怒目相视,咬著牙低吼:“冠军將军,还请朝前开道!火速送陛下前往汝阳安养!”
慕容垂虎目微凝也紧盯著他,並不答话!
赵整率领亲御郎,已是一步步向著慕容子弟们身后逼近,与鲜卑兵卒呈现对峙状態!
剑拔弩张之气氛已至顶点,一场恶战似乎下一息就要爆发!
噠噠土丘后传来急促马蹄声!
紧接著,便是大队骑兵奔驰而至的隆隆声响!
慕容垂魔下典军程同怒喝声响起:“来將止步!不可惊扰陛下!”
马蹄声不停,一声暴喝传来:“威南將军梁广!奉阳平公之令护卫陛下!”
“止步!”程同大喝,率眾围上前阻拦。
“混帐!”一声虎吼般怒喝!
接著,慕容垂等人便听见程同惊慌失措地吼叫声传来!
晞律律~
战马嘶吼,梁广跨骑大黑马直接跃下土丘,稳稳落在乾枯河床之上!
典军程同被他擒住,横放马背,正慌张喊叫!
噗通~梁广把程同扔在一眾慕容郎君脚边!
“竖子!”
慕容宝大怒,拔刀就要衝上前!
梁广铁予猛地刺出斜指著他!
慕容宝脚步一顿僵在原地,麵皮有些抽搐!
铁矛传来阵阵森寒,令他不敢动弹!
土丘背后传来一片勒马声,申朗率眾衝下河道,把上百名鲜卑兵卒隔开!
权翼惊喜狂呼:“梁广!速来陛下身边侍奉!”
梁广跃下马,铁矛扔给魔下骑卒,不看慕容宝一眼,从一眾慕容郎君怒视下穿过。
走到慕容垂跟前时,他脚步略顿,
二人目光交错,梁广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臣梁广来迟,请陛下怒罪!”梁广拜倒。
符坚苍色面容露出笑,“不迟~不迟~小卿家来得正好~”
张夫人泣声道:“陛下急需静养,还请诸位臣工即刻护送陛下前往汝阳!”
权翼当即安排:“积射將军背负陛下,梁广率部侍奉在侧!
冠军將军,就请率军跟隨在后,在汝阳城外驻扎!
汝阳小县,安置不了太多兵卒,慕容將军的部曲,还是留在城外吧!”
符登小心背起坚,赵整扶张夫人跟隨在后,权翼看了眼慕容垂,急忙跟上。
梁广扫了眼慕容氏眾人,率领一眾骑卒紧紧护卫左右,一行人先行上到土丘,向著汝阳赶去。
“兄长!不如~”
慕容德万分不甘心,还想拼命搏一搏。
慕容垂摇头:“登、梁广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人尚且难对付,何况二人联手?
符融大军不知动向,不可冒险!”
一眾慕容子弟面露不甘。
慕容垂回头狠狠警告他们一眼:“谁再敢擅作主张,必以军法处置!”
慕容德低下头,慕容宝也不敢多话,眾人拱手领命。
慕容垂摊开掌心,一片汗水,还有些微微发抖。
方才紧张之感,也是他平生仅有。
一念之间,真要动了手,不知道会有怎样后果。
弒主恶名,能不背负自然最好。
可是如此一来,关中是决计不能再回去。
慕容垂沉著脸,心里已经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