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太子洗马一职,他气闷之处不在於韦氏宗族出尔反尔,而在於通过此事,他看清楚了自己在宗族里的位置。
既然宗族靠不住,就只有全身心依附於梁广。
剎那间,韦洵似乎想明白些什么,梁闰之死带来的些许心结,也在此刻化解开。
说笑两句,韦洵拱手道:
“主公,泄露乞伏部消息一事虽说已经查清,可仆担心,太子还是会因此事记恨梁氏,甚至是主公!”
“元庸可是听到些什么?”梁广笑问。
韦洵低声道:“主公可还记得,少君..:.梁闰此前也担任过太子洗马?”
梁广頜首,示意他接著说。
“僕从前跟隨梁闰出入太子宫,也曾结下些私交,多是些不入品的属、杂吏,一些消息倒还算灵通.....
仆打听到,自乞伏国仁事发,太子中舍人符亮、太子仆樊蒙等人,千方百计在太子面前低毁梁氏!
符亮甚至把泄密案背后主谋归结为主公,污衊主公指使梁煒,故意散播乞伏部作乱消息,以此逼反乞伏国仁!”
梁广有些好笑:“有何凭据?我又为何要指使梁煒泄密?”
韦洵拱手:“乞伏国仁与太子交好,结果却盗印出逃。
太子顏面无光,受到朝野指摘,说他无识人之明!
陛下因此震怒,將太子好一通斥责!
藉机落太子麵皮,损伤太子人望威信,就是目的!
符亮等人造谣低毁,根本无需证据,只要让太子相信,从而在心里对梁氏、
对主公有所记恨,就足够了!”
梁广有些不信:“太子並非蠢笨之人,不至於相信符亮满口胡諂吧?”
韦洵一脸严肃:“主公不可大意!亮等人敢在太子面前毁主公,正是因为主公与阳平公走得太近!”
梁广一愣,皱起眉头:“元庸之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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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洵语气低沉:“阳平公乃陛下亲弟,尊贵煊赫,权倾朝野,太子岂能不忌惮?
陛下遭丁零逆贼所伤,已落下疾,一旦山陵崩,在宗室权臣势大的情况下,太子会作何想法?”
梁广心里一咯瞪,韦洵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阳平公符融,与太子符宏这对叔侄,在血缘上无比相近,在权力上却根本不相容!
符坚、符融兄弟情深、感情篤厚,以他对符融的了解,对符坚、对大秦的忠心毋庸置疑。
符坚对亲弟弟也完全信任。
可在符宏看来,亲叔叔军政大权一肩挑,论人望、能力、威信..:..不论各方面自己都比不上。
符融从淮南活著回来,想必如坐针毡之人成了太子符宏。
现在双方相安无事,是因为符坚尚在。
万一哪天坚有个意外,符宏还会相信亲叔叔对自己的忠诚,也会如对父亲一般忠贞不贰?
捫心自问,换作他是符宏,也不会放心。
梁广思索半响,“元庸是说,我与阳平公的关係,反倒成为符亮等人,在太子面前攻计我的理由和佐证?”
“正是!”韦洵又道,“在此事上,主公万不可大意,还需提早做好应对之策!”
梁广连连点头:“今日多亏元庸提醒!你在太子宫的私交一定要维繫好,说不定哪日就派上大用!”
“主公放心,有任何消息,仆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稟报!”
韦洵揖礼,露出些笑容。
今日,他总算在这个小团体里,发挥出了一些独特作用。
韦洵告退,梁广没有著急让梁安请下一位入室会谈。
他起身独自在內室步。
此前,他的精力一直集中在鲜卑、乞伏部、丁零族、普室这些外部矛盾上。
韦洵一番忠告,让他把注意力拉回到长安朝堂內部。
拼命把符融从肥水战场救了回来,对他自然是好处多多,可对荷宏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长安无人不知,他是阳平公符融一手举荐提拔,早就打上阳平公亲信標籤。
如果亮等人以此说事,的確容易让太子產生联想,渐渐地对他產生不满和警惕。
梁广暗自骂咧两声,如今节骨眼上,既要时刻紧盯外部矛盾,又要打起精神应对內部矛盾,还真是有些应接不暇。
由此滋生出的压力,连他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憋闷之余,只能骂骂咧咧地感慨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