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宏坚持严惩慕容、慕容越,乃至处死长安周边上千户前燕贵族,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只是藉此机会,强化他作为太子在朝廷决策中的说话份量。
以此让所有臣僚知道,除了陛下,太子不会对任何人言听计从!
即便是肩挑军政、一人之下的亲叔叔符融!
虽说最后的处置决议,在符坚拍板下,还是按照符融意见来安排,可经过此事,释放出的讯號相当不寻常。
太子及其亲信势力,今后將会主动爭取更多权力!
梁广微觉不安,原本太子地位稳固,不用急著掌权。
何况以当前复杂局面,就算放权给他,他也未必能处理好。
可他今日故意显露锋芒,明显有些著急了。
是因为坚的身体出现大状况?
还是对亲叔叔符融不放心?
又或是二者皆有?
梁广暗暗嘀咕,今日过后,朝堂格局或许会有不小变化.
.
散朝后,梁广隨群臣退出西堂,在外室穿上各自鞋履,佩剑者取来各自仪剑,而后三三两两结伴出宫。
夜幕降临,听小黄门凛报时辰,亥时已过。
梁广站在台阶下等候梁成,身边有个圆饼脸小內侍掌著灯笼跟隨,其余臣僚身边也有一人。
待会,这些小內侍负责礼送眾臣出宫。
圆饼脸小內侍一直盯著他看,梁广扭头看了眼,小內侍急忙低下头。
“中使认识我?”梁广笑笑。
小內侍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同自己说话,一张圆饼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
“中郎將折煞奴婢!奴婢只是、只是中宫署底下杂役,当不起中使称呼~”
梁广微微一笑,隨口道:“中使面相有福,將来定会显贵!大內官赵整,从前不也是杂役出身?”
小內侍愈发激动了,说话声都发颤:“借中郎將吉言,奴婢若能高升,定当报答!”
梁广又重新打量他一眼:“中使如何称呼?我鲜少进宫,你怎会认得我?”
“奴婢刘苓,在宫里听多了中郎將事跡,心生仰慕,今日得见真容,奴婢心里好生欢喜!
原本轮不到奴婢来伺候中郎將,奴婢使钱找人换了班,才有幸与中郎將说上话~”
这刘苓面相看著憨厚,一张嘴倒也伶俐。
梁广笑道:“都听说过我哪些事跡?”
刘苓咧嘴:“那可多嘍!中郎將出身寒微,却武勇盖世!
西苑打虎如神人天降,淮南战场一人嚇退数十方普兵,渺水之畔,单人独骑在万军丛中九进九出,三箭射杀十几员普军大將,数千里驱驰救天子乘舆於险境:
“且住!且住!”
梁广听得直冒冷汗,娘嘞~这故事里描述的还算人吗?
一人嚇退百万兵?张三爷要是知道,怕不得掀开棺材板和他比比嗓门..::
三支箭矢又不是三枚飞弹,穿成串也杀不了十几人啊!
数千里驱驰更是瞎扯淡,从寿阳到项县撑死五百里,就算他骑神马,也跑不了那么远!
九进九出还算靠谱点,不过对象仅限於薛桃娘...
刘苓咽咽唾沫,满脸兴奋,很是意犹未尽:“中郎將若想听,奴婢还知道不少!”
梁广摆摆手,很是无语地看著他。
从僮奴子到宗族郎君、国朝將军,故事的確很励志、很传奇、很鼓舞人心。
如刘苓这般出身低贱的小宦官,为之深深著迷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也需要精神上的寄託和激励。
可传闻扭曲到这种程度,未免有些离谱,
难怪这年头纬学说大行其道,深信之人还不少。
见梁成走下台阶,梁广轻拍刘苓肩膀:“..:..少听故事多做实事,將来你一定能大富大贵!”
刘苓愜了愜,圆饼脸立时涨红:“多谢中郎將提点!”
梁广见他一脸狂热,暗暗嘀咕,这小宦官追星都魔证了.:
“大伯慢些~”
梁广迎上樑成,伸手换住。
梁成难掩疲態:“大半日赶路,又在西堂站立许久,水米未进,当真是乏了.::
梁广笑道:“出宫离东市不远,夜市正热闹,不如吃完羊肉博再回去?
我们奉詔廷议,也不在夜禁之列。”
梁成有些意动:“广儿请客?”
梁广摸摸腰间荷包:“还有些散钱,请得起!”
梁成哈哈一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梁右军!中郎將!还请留步!”
身后传来呼喊声,梁广回头一看,竟是太子符宏向他走来,身边簇拥著韦华、张烈一眾臣僚。
梁广和梁成相视一眼,各自都多了些警觉。
“参见太子!”二人揖礼。
符宏脸上掛著淡笑:“梁右军,方才廷议,孤並非针对你,若有得罪处,莫要往心里去!”
“太子言重,臣当不起!既是廷议,意见相左乃是常事,也请太子勿要怪罪!”梁成揖礼。
“梁右军放心,你是陛下元从功臣,朝廷股肱,孤自然明白你的忠心!”符宏笑道。
梁广保持微微躬身頜首的姿態,听到这番话略微皱眉。
符宏语气里,似带著若有若无的讥消?
梁成面带恭敬,仿佛浑然不觉。
符宏看向梁广:“中郎將,孤本希望你能做孤的妹婿,却文听闻,你和安陵县君颇为投缘?
能否告诉孤,你究竟作何打算?”
梁广心里微惊,他和盈在梁园一起犁地的事,这么快就传入太子耳中?
不应该啊,算脚程,荷盈和中山公符选带著两位小公主,明日上午才能赶回长安。
符宏怎么知道他和盈投缘?
梁广抬眼飞速一。
符宏身后眾人里,他看见一人,眼神躲闪,正是太子庶子符冲!
这小子......是阳平公国府里的內鬼呀!
符融让符盈来梁园做客,一定是他偷偷凛报太子!
梁成道:“太子怒罪,也是中山公带著两位小公主到访,我梁氏才知陛下心意此事我梁氏不敢擅作主张,一切听凭陛下和阳平公决断!
不管哪一位下嫁梁氏做新妇,都是我全族之福!”
梁广也拱手:“不论陛下和阳平公作何决断,臣都感念太子厚爱!”
符宏看著二人,笑容冷淡了些:“既如此,等中郎將成婚之日,孤定当奉上厚礼!
对了,孤为你介绍一人,新任光禄勛,永平侯符师奴!”
符宏身边上前一人,五短身材,横肉黑脸,拱手笑呵呵地道:“能与中郎將共事,真是三生有幸啊!”
梁广目瞳微凝,原来他就是新任光禄勛,自己的顶头上司。
方才廷议上,就属此人最面生,想是宗室出身,最近才调回长安。
“不敢!在下年轻识浅,还望永平侯多多提点!”梁广微微躬身。
“好说!”
符师奴咧嘴笑著,一张黑脸配一口黑牙,周围灯火光亮倒映在他眼中,別有一番阴冷。
双方互相告辞,宏在眾人簇拥下先行离去。
梁成轻嘆口气:“看来太子误以为我梁氏铁了心想投靠阳平公,不论这亲事最后如何落定,太子心中嫌隙,恐怕是难以消除了~”
梁广低声道:“国家多艰,太子不关心如何稳定关中,却忙於爭权,未免有些短视。”
梁成面色凝重,“或许,陛下的身子.....
他不敢再说,梁广心里也直犯嘀咕。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让太子急於从符融手中收回大权。
亲叔叔再怎么忠心,也不如自己掌权来得放心。
一直缩在身后,打著灯笼的小內侍刘苓忽地道:“中郎將今后,可得当心那永平侯!奴婢听说他凶得很,还吃过人!”
梁广回头看他一眼,在梁成耳边低语:“这刘苓是....
梁成微一点头:“师奴也是宗室出身,其父与陛下乃是堂亲,早年病故,
其兄符纂,近来也调回长安,出任太子右卫率。
符师奴其人,却有烹杀姬妾奴僕的恶名.....
梁广听得一阵噁心,符氏除了独眼鬼王荷生,还有这么个变態玩意?
今后在其魔下任职,可得当心些!
“多谢刘中使提醒,改日入宫,环再找你好好敘谈敘谈!”
梁广对刘苓表示感谢。
这小阉宦既然是他的仰慕者,瞅著也引算机灵,今后瓷可以保持联繫。
当即,二人在刘苓相送下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