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公国府初见时,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孩,见面就滋他一身。
而今,小崔浩已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小郎君。
“君无故抚我顶,无礼也!”
小崔浩燮著眉头,说话声稚嫩清脆。
崔浩和崔捻须含笑,梁广逗弄他:“长辈抚顶,何谓无礼?”
小崔浩竟然露出些许鄙夷:“君可是梁广,梁侯?”
“正是!”
“吾父尝言,君未满弱冠,尚且年少!
且君於吾父前执晚辈礼,岂非与我同辈?
既是同辈,方才举动岂非无礼?”
小崔浩乌溜溜眼睛看著他。
梁广哑口无言,拱拱手:“崔郎教训得是,方才是我唐突了~”
“既知错,无怪也~”
小崔浩似模似样揖礼,旋即转过脑袋,好奇地打量四周,对他这位新郎反倒无甚兴趣。
“梁侯勿怪,小儿辈戏言尔~”崔宏授须笑得合不拢嘴。
梁广瞪他眼:“我看崔尚书分明是带著儿子落我麵皮来了~”
“哈哈~岂敢!”
说笑一阵,梁广转而去招呼其他宾客。
意外的是,中书侍郎韦华、京兆尹韦钟这两位韦氏长君也亲自到来,还笑呵呵地向他道贺。
韦洵自从离开韦氏老宅,便一直住在乡侯府,此刻见了二人便主动避开,似乎不愿多见。
到了迎亲吉时,梁广在一片鬨笑声中,走到青庐外,提气大喝:“新妇子出来!”
三十六名身穿明光鎧的梁氏私兵隨之齐声大喝:“新妇子出来!”
本该是欢笑喜庆的催妆环节,愣是被梁广一声虎啸带偏。
三十六个身材壮硕的私兵也吼出了杀气腾腾之势。
一眾宾客面面相,接著哄然大笑。
“梁侯不妨温柔些,这是娶亲,又非上阵杀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匪抢亲!”
“梁侯也不怕嚇到新妇子!”
梁广老脸报红,向四方拱拱手,苦著脸求眾人嘴上放过,又是一片鬨笑。
梁安带著梁氏僕从往青庐四周撒钱,十余少女孩童欢笑著哄抢。
梁氏私兵继续高喊:“新妇子快快出来!”
多久能把新妇从青庐內催出来,就得看男方诚意,以及庐中新妇的態度。
梁广观望了一阵,青庐不见动静,挥手令僕从继续撒钱。
趁此机会,梁广凑到符融身旁,“岳丈~”
符融淡笑道:“催孤可没用,孤也不会帮你!”
“岳丈说笑了,哪有丈人帮女婿催女儿出嫁的~”
符融瞪他眼,“何事?说!”
梁广低笑:“小婿见丈人眉宇间略有阴鬱,想来是平叛战事有变?”
....好小子,眼力倒是不差!”
符融沉下脸,说话声放轻:“竇冲、方率军在驪山东麓阻截叛军,不想大败而还!
高盖率军抢收阴般城(临潼东北)外粟田,几千石粮食再度落入敌手...:
》
梁广面色微变:“又是符方出了差错?”
符融轻嘆:“具体如何战败不知,不过近几日来,竇冲、毛盛皆有败绩,唯有杨定靠著屡次率骑兵突袭取得成效.::::”
梁广拱手:“岳丈,河间公能力、威望皆不足以统辖诸军,唯有您出马,亲自督军掛帅,方能整合军力!
再这样下去,叛军一日日坐大,兵临长安城下不远矣!”
符融腮帮子一阵鼓动,面色阴沉难看。
“明日,你且先回廷尉狱,耐心等候。
孤会再找太子说情,许你儘快復职领军~”
梁广苦笑:“岳丈,事到如今,就算我重返军中,仍旧受制於人,作用有限。
唯有您都督中外兵马,总制三军,才能让眾將甘心听命!
王师各军各行其是,一旦被叛军各个击破,长安危矣!”
符融面色变了变,沉著脸不说话。
梁广还想再劝,宾客人群里爆发欢呼声:“新妇子出来啦!”
梁广飞速低声道:“岳丈,今日您若不爭这份兵权,终將为小节而失大义!”
深深看他眼,梁广快步向青庐走去。
符融神色复杂,心中微微嘆息。
陛下病情反覆,太子监掌国事。
值此敏感时刻,就算太子出於信任,改拜他都督中外诸军事,韦华、张烈,
符师奴、纂这些太子亲信重臣,只怕也不会答应。
届时朝堂党派涇渭分明,双方势同水火。
慕容鲜卑叛乱未平,长安就得闹出流血政变。
如果他能狠下心来废太子,事情反倒好办,先稳定长安朝局,凡愚忠太子者尽皆诛灭,而后再集中力量对付慕容乱贼.....
梁广、崔宏、郭褒、王永.:::.甚至是权翼,都希望他这么做。
可唯独他自己,绝不希望、也不充许自己这么做!
在一眾轰然喝彩声中,新妇子款款走出青庐,先朝著符融、柳氏夫妇揖拜,
而后向络车走去。
梁广等候在车旁,目光落在新妇身上捨不得挪开,咧嘴笑不停。
符盈身穿大红杂深衣,头戴假髻,额前斜插两支金步摇,双手平持一柄团画扇遮住面庞,谓之“障面”。
她身后有四名女婢,侍弄长长曳地裙摆,身旁有两名,时刻提醒她注意脚下,身前还有两名,指引她踩著毡毯,柳腰徐步走向车。
在此期间,新妇鞋履不著地,谓之“转毡”。
待符盈走近,梁广才看清楚她今日妆容。
先在面部扑白,面颊微微晕红,额头点缀黄色鈿,谓之“鹅黄”。
嘴唇涂抹絳红口脂,凸显女子嘴唇小巧秀美。
“看甚?还不赶快我上车~”
见梁广证愜看著她不动,荷盈满面娇羞,嘴唇微动,小声嗔怪著。
露出画扇外的扑闪眼眸白他一眼,脉脉情长,骗跃嫵媚。
梁广反应过来,赶紧扶她踩著脚凳坐进轻车。
“夫人今日真美!”放下喜帷前,梁广探著头一脸贼笑。
符盈端庄而坐,仍旧保持画扇障面的动作,如水眼波流转含情,娇哼一声:
“再不走,我可不嫁了~”
“走走!这便隨为夫回家!”
梁广哈哈一笑,示意牵马仆佣起行,络车缓缓驶动“新妇回府!”
三十六名梁氏私兵再度齐声高喝,喜乐奏响,宾客欢呼阵阵,鼓掌喝彩。
梁广向荷融、柳氏行跪拜大礼,而后跨上马迎新妇回府。
柳氏哭作泪人,融威严面庞也难掩伤感。
宾客们陆续出发前往安国乡侯府,后半日的主场就转回新郎府上。
回到乡侯府,梁广携新妇在檳相权翼唱喏声中,先行拜见父亲梁云。
而后便是时下成婚仪式中最重要的交拜礼。
一对新人在眾多宾客见证下,行答拜之礼。
时下风俗,只有迎娶正妻才能行答拜礼,反之,若不答拜而入门,只能算妾。
新妇先拜而后起,新郎后拜而先起。
隨后便是步入喜房,进行较为传统的同牢、合叠。
时下也有闹婚习俗,粗鄙些的可说些丑言秽语,宾客一笑了之。
对新郎动之拳脚也不少见,只是宾客们都很识趣,谁也不会真的在梁广面前动手脚。
几名柳氏、氏亲眷妇人拿著棍棒,对梁广嬉笑著比划一阵便跑了。
至此,婚礼仪式完毕,酒宴也得赶在夜禁之前结束。
近来长安城中查得紧,符融特地叮嘱过,莫要为了热闹犯禁。
入夜,梁广沐浴后便回到喜房。
符盈已卸下妆容髮饰,带著侍女去了水房盥洗。
等待的时刻略显漫长,梁广坐了会又了步。
荷盈回房,见了他脸蛋登时一红。
梁广刚要近前,却见她身后还跟著两名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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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今夜.....会留下来伺候~”符盈满面羞红,声音极低。
“有甚好伺候的?让她们走便是!”
梁广愣然,多了两双眼睛,他还怎么发挥?
符盈犹豫了会,回身对两名侍女小声吩附两句。
两名侍女姿色不差,十六七八的年纪,显然是经过培训,专门伺候主母新婚之夜。
倒也不是必须,若主人夫妇不需要,自然不必留下碍事。
“盈儿~”
喜房之內终於只剩一对新人,梁广心头难耐火热,毫不费力地將她横抱起。
“等一下!灯烛还亮著呢~”
符盈双眸紧闭,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怀里,身子微微发抖。
“好好!熄了便是~”
梁广略显遗憾,知道她羞怯害怕,只能依从,原本还想好好欣赏一番呢.
黑暗中,床榻上陆续丟下些衣物,过了会,一声略显痛苦地鶯啼婉转响起..:
次日晨,新婚夫妇不能贪欢赖床,还得早起拜见公婆。
三月后,盈將以梁氏新妇身份,入梁氏宗祠行“庙见”礼,代表她正式成为梁氏主妇之一。
午饭后,梁广在邓琼监督,刘迁、苏膺“迎接”下,重新回到廷尉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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