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之兄姚襄,当年没少被符生攀著屁股打。
若不是这傢伙心性太过残暴,试图以屠杀灭族的方式整合君权,惹得天怒人怨、人心尽失,天王坚根本没有机会掀翻他。
身体残疾对於符融掌权而言,根本算不上问题。
可他偏偏坚守忠义,高洁得犹如泥石流里开出的白莲。
对他的选择,梁广情感上表示讚美,理智上予以否认。
权翼冷不丁道:“梁辅国劝进君侯,仅仅只是为了留在长安?”
梁广一愣,千笑两声:“君侯若执掌大权,我自然不用再为出镇州郡而发愁,”
权翼授须,深邃目光看向西堂外,语气幽幽:“君侯年过四十,双腿有疾,
身子骨也算不上康健。
即便有机会进位,谁也不知能支撑社稷多久.::
君侯二子,长子就留在鄴城,次子冲为太子属官,二人才能比之太子也远远不如....”
权翼看著他,“梁辅国劝进君侯,欲图留在长安,为的不是现在,而是將来!”
权翼两道平静却隱露锋芒的目光,好似能把他心中所谋看得清清楚楚。
要时间,梁广浑身汗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
“权公此话何意?”
梁广一脸困惑不解,“眼下局势,天王隨时有可能再度病倒,除了君侯,还有谁能支撑大秦社稷?”
权翼授授须,目光平和地看著他。
梁广也不说话,四目相对。
沉默片刻后,权翼轻嘆一声:“君侯非刘聪、石虎之流,还是不要让他难做了!
去平阳吧,以你的能力,扎下根来不难!
若天数有变,你会有机会回来的!”
权公...:”梁广心里一突,张嘴想说什么。
权翼却不打算再言,抬脚而去,一段轻飘飘话语落入他耳中:
“对诸氏宗族、三辅百姓而言,天王之后,符氏並非唯一之主....
梁广目瞳紧缩,望著权翼走下西堂台阶的身影愜愜仁立。
权翼说这话,似乎也把自己包含在內.::::
这位国朝老臣想要的,是一个免於战火,相对安寧太平的关中,不使二十余年治政心血白费。
从这点看,权翼和他的目標完全一致.....
“梁辅国!”
过了会,赵整小跑赶来,“先別忙出宫,陛下还要见你,快隨我来!”
“有劳大內官!”
梁广拱手,收拢思绪隨赵整而去。
太极殿西堂后廊下,坚在两名宦官扶下缓步行走。
见梁广来到,符坚招招手:“你来扶朕,其余人退下~”
赵整刚要上前,符坚道:“你也退下,带人把慕容氏送往慈圣庵居住!”
梁广心里微一咯瞪。
赵整应了声,刚要走,符坚又叫住,“念其侍奉多年,留人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赵整走后,梁广小心扶符坚一只胳膊,陪著他沿廊道缓慢走动。
符坚所戴通天冠已卸下,絳纱袍也换成了稍稍厚实的绸袍。
他袖衫里的手臂细了一圈,全然不似去年南征时,纵马持刀挥砍那般有力。
梁广低声道:“陛下,慕容夫人对长门亭三部鲜卑有一定影响力,鲜卑人对她这位慕容氏长公主还算比较敬重。
臣以为,还需善待慕容夫人才是....:
符坚道:“朕此次亲征,会把慕容带上。
朕要当著慕容泓、慕容冲还有大大小小白虏之面,砍了慕容脑袋!
朕要让鲜卑叛逆们知道,朕能灭他们一次,就能灭第二次!
慕容氏,不过是我大秦的亡国叛臣而已!『
荷坚咳嗽著,凹陷面颊浮现病態嫣红。
“送慕容氏去往庵庙居住,就是为保她性命。
留在宫里,等朕驾崩,太子会逼著她殉葬.....
符坚嘆息著,终究顾念些许往昔情分。
“陛下圣体定能康健!”
梁广心不在焉地隨口应道。
慕容娥英去了庵庙,脱离刘苓视线,反倒不方便他想法子照顾。
慈圣庵住了不少前朝年老色衰的嬪妾帝妃,算是一处皇家寺院,香火鼎盛,
要想往里边安插可靠人手,还需要时间来运作。
符坚可不知道,身边小卿家心思早已飞到了他的宠妃身上。
曾经只对他一个人千娇百媚的大燕公主,如今满身心都给了別人.:..
“朕时日无多,你小子岂会看不出来?
阿諂言少说,朕要的是扫灭叛逆,儘快还关中太平!
一旦战事拖延到明年,长安、三辅都会陷入缺粮困境,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符坚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儘快夺回霸城!”
符坚笑笑,停下脚步,扶著栏杆眺望未央宫旧址方向,几座残存的大殿房顶隱约可见。
“巨鹿公阵亡,朕知道和你无关,和符登也无多少干係。
知子莫若父,朕的儿子是什么性情,朕再清楚不过。
他不听人劝,误己误国~唉~”
浓浓哀伤从坚眼中涌现,几缕白髮飘散鬢边。
梁广默然,没有说话。
“可他终究是太子,朕歿之后,他便是大秦国君。
他做出的决定,无论对错,朕都要予以维护。”
符坚长嘆,“符登去了陇西狄道,只能委屈他一段时日。
你在廷尉狱关押一月,朕也只能以审查无罪为由,许你出狱復职。”
梁广拱手:“陛下维护之情,臣唯死以报!”
“帝王也无法做到事事顺由己心,诸多无奈,有时只有朕自己才能体会~”
符坚慨然嘆息。
梁广抬眼看著他,今日之符坚,全无天王陛下的意气风发,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对后辈慨嘆晚年。
“朕听说,长门亭鲜卑势力壮大不少,你可还有把握牢牢控驭?”
“臣在郑县放归三部时对他们说过,胆敢附逆背盟,臣亲自提兵剿灭之!
臣杀可足浑霸分其部眾,如果三部不听话,臣就扶持其他人来做部族酋帅!
符坚微露笑容,“既然你已有决断,朕便不再多问。”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阳平公表你为平阳太守,朕已经准了。
战事结束,朕把鲜卑部眾赐予你,你带著他们迁徙到平阳定居,好好为大秦戌守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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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广毫无迟疑,下拜道:“臣叩谢陛下!”
起身后,符坚轻轻在他手背拍了拍,“莫要记恨太子,他也有苦衷。
朕当年身边有王景略、阳平公、权翼、薛瓚、梁平老父子、邓羌、毛当、张蚝.::::
有智者可谋天下,有勇者可当千军。
可他身边又有多少可用之才?
可偏偏今日之大秦,局面比云龙门时还要凶险..::
“臣不敢!”梁广一脸正色,“臣对陛下尽忠,不敢有负陛下恩义!”
符坚看著他,目光略显复杂。
这番话让他欣慰,也让他感到莫名不安。
梁广只字不提太子,让他不敢確信,梁广的忠诚是否会延续到太子身上。
甚至让他进一步想到,把几万落鲜卑部民交给他带去河东、平阳,对大秦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追问下去。
除了梁广,无人能掌控长门亭鲜卑。
除了梁广,他也不知该用谁去和慕容叛逆决一死战。
荷坚沉默片刻,笑道:“朕还未恭贺你和盈儿成婚,想要什么,儘管港口!
夕梁广笑道:“太子、皇后赐披不少贺仪,臣已是愧领,怎敢再贪求无度?”
符坚想了想,“朕记得你尚未取表字,便赐你个表字,作为新婚贺仪..::
“臣多谢陛披!”
符坚了几步,“朕与卿相救在西苑狩场猎虎之时,便取字『虎卿』,如何?”
“谢陛披赐字!”梁广三亨首。
“呵呵,虎卿再陪朕走走,而后便放你回府,免得盈儿思念夫君心切~”
梁广换著他,沿太极殿丈廊缓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