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竖乱我军心!该死!”慕容永大骂。
城中北门方向传来隆隆马蹄声,西门城头,也有越来越多的秦军从土山、云梯登城。
叛军溃逃之势已成,再也无法制止。
慕容友道:“城破在即,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先逃出城再说!”
慕容永沾满血污黑灰的脸数度变幻,一咬牙万般不甘地怒喝:“走!”
说著,他便要往城下衝去,慕容友急忙拽住他。
梁广诡诈,东门外必定有伏兵!
我们从南门缝城而出!”
“好!快走!”
当即慕容永、慕容友、慕容钟三兄弟,率领数十亲卫部曲撤离西门,往南门赶去:
失去主將指挥的西门守军彻底崩溃,慕容越、悉罗多率军扑上城头。
梁广、孙巴率军从北门杀来,双方夹击夺下西门,大军涌入城中..::
傍晚时,漫天晚霞犹如鲜血在画布上晕染开,鱼鳞状的云带悠然飘浮在天边。
梁广躺在东门城楼上,闭著眼仿若酣睡。
一身浸染鲜血的甲胃解下堆在一旁,身上穿的內衫裤,浸泡血和汗水,湿漉溉紧贴著皮肤。
头髮上的血污干硬打结,浑身酸软不想动弹分毫。
从响午破城廝杀到黄昏,他几乎没有歇息过。
铁打如他,也是第一次经歷如此超高强度的战斗。
城中叛军近四万,除去妇孺老弱,可战之兵近三万。
战兵之外,绝大多数是跟隨大军的部族家眷,也有千余掳掠百姓。
北门、西门相继告破,万余叛军从东门逃出,赵敖、慕舆盛率骑军追杀。
两万余叛军及其家眷滯留城中,秦军攻入,隨即展开清剿式巷战。
失去主將的叛军各自为战,在秦军有组织围攻下,遭到一边倒的屠杀。
斯杀最凶狠的,恰恰是三部鲜卑军。
三日高强度攻城战,一万余鲜卑杂胡联军折损两千余人,带伤者眾多,积赞下的怒火戾气如果得不到释放,遭受反噬的將会是他这位大首领。
其余秦军也一样,需要用屠、抢掠、姦淫..::.种种暴行来发泄惨烈攻城战带来的巨大压力。
全城叛军及其眷属,成为了受难对象。
万幸的是,三千余户霸城百姓早已迁走,否则在全军杀红眼的情况下,梁广也很难阻止暴行发生。
至於极少部分遭受叛军掳掠的京辅乡民,自动成为叛军眷属的一部分。
全城滚滚人头,成千上万具尸体铺满街巷,鲜血匯聚流入沟渠,哗哗流淌著冲入灞河,一遍遍浇灌著这片从不缺少廝杀的土地.....
受降令未下达之前,秦军眼中没有俘虏,非我袍泽无人不可杀。
王买德端著一盆清水步入城楼。
他猛地惊醒,伸手握住板斧直起身子,血红双眼嚇得王买德差点扔下水盆就跑。
“主公,是仆啊~”王买德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广眼中凶光一点点消退,手一松板斧“”地声落下。
“方才见主公小憩,不敢搅扰,这会儿天色將黯,特地打水来伺候主公清洗
王买德端著水盆往前挪两步,见梁广睡眼悍地搓搓脸,这才小心翼翼放下水盆。
“主公请拭面~”王买德拧了拧巾帕递给他。
“城中如何?”
梁广擦著脸,乾涸血污沾了水搓成泥条,一盆清水变得乌黑浑浊。
“全城已尽在掌控,城里城外已开始打扫战场..::
王买德拱拱手,“恳请主公下令收降俘虏,再杀下去,连干活的奴隶都没了!”
擦乾净脸上血污,浑身轻鬆了许多,梁广看看天色,“下去传令,从此刻起,降者不杀,妇孺不杀!
违令者斩首,连带严惩本部各级武官!”
“仆遵命!”
王买德应了声,匆匆告退跑下城传令。
军令早一刻下达,就有无数俘虏免於受死。
倒不是他心善,在他眼里,叛军俘虏就是青壮奴隶、后备兵力。
妇孺则是人口和族群壮大的基石。
至於老弱,能活到现在算是命大,能不能活下去也无人在乎。
“將军有令:降者不杀!妇孺不杀!违令者斩,追究將校之责~”
几匹快马从东门向全城各处衝去,一遍遍大声重复著军令。
长史韦洵、门下书吏王买德,率领亲卫和二十余个书吏开始清点战果。
司马慕容越率部开始督查军令执行情况。
一串串俘虏从城中各处押解至东门校场。
梁广坐在城楼台阶上,解下裹缠在板斧木柄上的布带。
木柄常年受鲜血浸泡,呈现黑红色,末端有几道裂口。
梁广重新裹上一条乾净布带,一点点缠绕严实。
孙巴带人在城楼附近巡视,暂时充当帐下都督职责,统领一队由梁氏私兵,
和他所带部曲组成的亲卫队。
孙巴站在不远处墙边,默默看著梁广专心摆弄他的板斧。
很难想像,此刻如此安静之人,不久前凶暴如虎,手持板斧亲率甲士,屠尽几条街的叛军。
今日他一人所杀之数,统计出来只怕惊人。
更难得是,如此强悍勇猛之人,並非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西门攻城战,三日来完全是以填人命的方式进行。
如此惨烈的战斗,谁能想到竟然是伴攻?
换作他来守城,也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西门。
看似高大险固的北门,却成了真正的突破口。
此人用兵以奇、用兵以险,魄力惊人!
城中屠杀半日,他却高臥城楼酣睡,此心性也非常人所及!
关中之地,竟然孕育出如此一头恶虎,令人生畏!
孙巴回过神,抬手在额头一抹,不知不觉间竟然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他略作苦笑,心里不禁拿梁广和另外一位少年雄杰相比较论年纪,两人只相差四五岁,都是这般气概非凡、顾盼之间有脾之势!
若將来,二人有机会相遇,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孙巴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