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呼刮著,带著一股湿寒气。
他仰头望天,渐渐皱起眉头。
白日天气晴朗,傍晚后乌云渐生,今夜说不定有一场大雨。
只是现在更改计划已来不及,就算拼著夜战,今夜也得攻破阴般县城。
白日里姚兴带队猛攻,几次拼杀下来成效不大,可见叛军守城意志並未完全垮塌。
经歷霸城惨败,叛军也算汲取教训,一味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短期破城的希望,唯有寄托在城中数百青壮身上。
宏骑马赶到,梁广跳下鼓车行礼,
“可到时辰了?”符宏下马走上前。
梁广拱手:“方才用漏刻確认过,已过寅时!”
符宏凝视著漆黑安静的城头:“为何城中一点动静没有?”
梁广默然,“想是义士们尚未找到机会动手!请太子再等候片刻,臣相信一定不会出错!”
符宏了两步,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焦躁:“梁卿乃社稷功臣,希望这一次,卿也不负陛下和孤重望!”
梁广拱手:“太子放心,若城中举事失败,臣亲自率军登城死战!
今日,此城必破!”
符宏深深看他眼,“好!此番破城擒贼,梁卿居功至伟!
待回到长安,陛下和孤必不吝封赏,以酬卿家功劳!”
梁广单膝下拜:“为陛下、太子效死,臣万死不辞!”
符宏跨上马赴回卫率军驻地。
梁广爬上鼓车继续眺望城头,默默掐算时间,握刀的手越发紧..::
阴般县城东门附近,有一大片低矮茅草土房,以前是骡马市,专供往来商贾更换骤马牲畜,停放装载货物的畜车。
叛军掳掠乡民全部关押在此,一间间螺马牲口棚挤满俘奴,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大多是些老弱孩童。
妇人小娘大多被挑出带走充为营妓,七百余青壮集中关押在靠近城墙根的一片空地上。
夜风寒凉,俘奴青壮们相互靠坐著取暖。
孔屯蜷腿侧躺看,身下垫看乾草。
东门城上传来几声郴子响,寅初刚过,已是五更天。
孔屯猛地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子,摸出藏在身下草堆里的削尖短棍。
原本或坐或躺的青壮们纷纷翻动身子,邹称金站起身提著裤带:“乃公要尿!”
不远处看守的几个杂胡立即提刀持枪上前怒喝,缩在墙根下的两队杂胡兵低头打瞌睡。
“乃公就是要尿!”
邹称金大声骂,指著几个杂胡:“驴操的胡狗!”
周围守夜的数十叛军纷纷向邹称金看去,有贼兵拎刀上前,有贼兵举起弓弩。
趁此机会,孔屯紧握尖棍猛地窜出,直衝墙根脚打瞌睡的两队杂兵。
一百余青壮跟隨孔屯发难,手握石头、短棒、竹刀..::.冲向距离最近的两队杂兵。
邹称银猛地大吼:“杀贼迎王师!”
三百余青壮跟隨他涌向东门,附近一间民宅堆放军械,先抢夺军械再组织夺门。
邹称金握著一块石头,瞬间砸倒一个距离他最近的贼兵,抢夺铁刀率领余下青壮直奔骤马市。
东门举事瞬间爆发,七百余青壮分作三队,目的明確,邹称金救人放火,邹称银抢夺军械,孔屯率队夺得兵器后展开廝杀,接应二人。
青壮们的妻女姐妹遭受叛军侮辱,人人满怀仇恨愤怒,哪怕手无寸铁也敢挥舞棍棒和贼兵拼命。
大火自骡马市而起,大量乾草使得火势迅速蔓延,在夜风颳拂下短短片刻便吞没整片骡马市。
上千名老弱孩童跟隨邹称金冲向东门,最先赶到的邹称银率队和城门守军展开廝杀,孔屯隨后赶来。
围绕东门爭夺,双方展开极为血腥惨烈的搏杀。
这群从未经受过战阵训练的青壮乡民,手持各式武器,拥挤在城门甬道里,
和数百披鎧穿甲的鲜卑杂胡贼兵战成一团。
喊杀声、哭豪声划破夜色寧静,熊熊火光照亮东门上方天空!
县城周围先后响起战鼓声,秦军展开四面攻城!
东门外,毛力担任先登攻城,率领数千步卒扛著云梯衝向城下。
梁广跨上马戴好甲胃,紧握蛇矛的手也不禁冒汗。
东门火光冲天,一股股浓烈烟柱升起,夜风吹散瀰漫天际。
柴火燃烧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个秦军兵卒鼻息间。
又过了小半时辰,毛力已率百余名先登衝上城头廝杀。
东门缓缓开启,从一道透出火光的门缝,到城门大开!
梁广举矛怒吼,率领鲜卑军奔腾著衝进城中.:::
符宏魔下卫率军隨即入城。
赵整双手合十不停向四方夜空揖拜,感谢各方神祗,保佑王师顺利破城剿灭叛贼。
云母车上,坚倚坐窗边,望著一支支秦军开进城,紧绷许久的心渐渐放鬆下来。
“天意终不使我社稷亡於慕容虏贼之手..:::”他喃喃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