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所部已过善,正在向玉门关进发,此事你怎么看?”宏沉声问道。
符师奴略一想:“先帝在世,曾詔吕光率军回朝。
如今,吕光正是以此为由,想率军东归。
只是,吕光素来桀驁,又手握数万西征大军。
先帝晏驾,臣担心放他入关,会不受控制....
符宏紧锁眉头:“这也是朕所担心的。”
凉州、秦州、河州已经足够混乱,再回来一个吕光,天晓得会乱成什么样。
符师奴笑道:“臣以为,不妨传詔吕光,命他率军驻守金城郡,彻底剿灭乞伏部!
再传一道密詔给凉州刺史梁熙,命他严密监视吕光动向,若有不轨嫌疑,即可便宜行事!”
“唔~”符宏沉吟著。
“若是吕光能剿灭乞伏部,姚再无藉口滯留天水。
到那时,再传詔命他回来,若还是抗命不遵,就可名正言顺派兵討伐!
调梁熙、吕光进剿姚!”
符师奴横肉黑脸笑容得意,“这三人若是在凉州火併而亡,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符宏连连点头,露出久违笑容:“卿所言,甚合朕意!此事,就交由卿全权处置!”
“臣定不负陛下重望!”
符师奴暗暗欣喜,凉州和秦河二州的姚,是朝廷需要应对的首要难题。
藉由此事,他的权力將会急剧膨胀。
就连方、韦华也得被他压一头。
符宏正待说什么,忽地只觉有些头晕目眩,臂膀箭伤传来阵阵刺痛!
“陛下!”
符师奴嚇一跳,急忙伸手扶。
触碰到宏受伤臂膀,只见渗出些黄脓水,浸湿袍服衣袖,透出些腥臭气。
“无妨,扶朕回西堂歇息~”
“陛下慢些~”
赵氏宅邸,新任右军將军赵敖手持棍棒,带著一队仆佣把守府门。
赵钧挎著包袱,拎一口刀,满脸愤怒地看著父亲。
有僮奴跑进府门:“启稟郎君,半个时辰前,梁广將军一行已从霸城门出城!”
赵敖头也不回:“再探!”
僮奴领命而去。
“梁广已走远,你再想去追,却是晚了!”赵敖冷冷盯著儿子。
赵钧满脸失望,包袱从肩头滑落掉地,一脸颓然地跌坐下。
赵敖嘆口气:“你刚刚升任右卫五部司马,这个职位,可是为父了好大力气,走了不少门路才討得!
你若执意避辞不就,为父一番心血岂不白费?
消息传到陛下耳中,又会如何看待我赵氏?”
赵钧满脸苦笑:“梁辅国当年凭藉西苑猎虎之威,得以授任此职。
而今,我却只能走门路托关係,真真羞煞人也!”
赵敖挥手屏退仆佣,走到赵钧跟前將他扶起。
“我儿有志向固然是好,可如今世道,已不是先帝、扶风王、权司徒主政时的样子。
即便你立功在先,真到了论功行赏之际,不结交诸氏权贵,特別是符师奴,
符方二人,也就別想获得心仪职务“”
赵钧怒道:“既如此,留在长安又有何意义,倒不如追隨梁辅国去平阳打拼一番!”
赵敖苦口婆心:“平阳不比长安,梁广和梁氏在那里毫无根基,且关外局势复杂,关东慕容垂有席捲之相,谁也不知梁广能走到哪一步..
顿了顿,他又道:“梁广受陛下、师奴等人所忌,我赵氏实在不宜和他走得过近。
你现在追隨他去了平阳,为父在长安就会落得如姚兴、梁氏一般下场!”
赵钧脸色变了变,鬱闷地嘆息一声:“是孩儿想得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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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敖拍拍他肩膀:“且安心留在长安,广结人脉多方打听,静待天时!”
赵钧一愣:“阿父口中的天时是指..::
赵敖面色凝重:“西羌姚氏举族逃往天水,魏郡申氏、清河崔氏几家关东大姓,早已安排族人东归...:
这关中,太平不了多久!”
赵钧默默点头,“阿父放心,孩儿定会竭尽全力保全宗族!”
赵敖露出欣慰笑容,他儿子有不少,唯独赵钧最得看重。
“当务之急是先成亲!”
赵敖兴冲冲地拉著他往后宅走。
“为父为你筛选了几门好亲事,有竇冲的侄女,俱石子的小女儿,毛长乐的堂妹....”
临近响午,司徒府內,权翼和崔宏坐在外廊对弈。
雾气消散,些许日光投射在庭院內,驱散初冬寒凉。
符宏即位,加封权翼为司徒,位列一品,百官班列仅次於太尉、扶风王融名望虽高,手中却无实权,成了閒散清贵之人。
“愚弟崔、小儿崔浩此番能顺利离开长安,多亏司徒相助!
司徒恩情,我崔氏感激不尽!”
崔宏执白落子,笑著道。
权翼淡笑:“却不知玄伯几时离开?”
崔宏苦笑摇头:“承蒙陛下恩宠,刚加了散骑常侍,朝中又有无数双眼睛紧盯,岂是轻易走得掉?”
权翼捻著须:“玄伯甘冒风险留下,却把崔和幼子送走,为宗族大计,可谓无私!”
崔宏笑道:“从弟崔之才十倍於我,幼子崔浩早慧,乃我崔氏百年未出之才!
有他们在,足可保我崔氏昌盛不衰!”
权翼授须,“玄伯当真看好慕容垂?不惜让崔崔浩千里东归?”
“呵呵,慕容垂固然是雄杰之主,可他年事已高,其下诸多子侄难成气候。
我料慕容垂之燕国,能兴盛一时,却难享长久!”崔宏笑道。
权翼莞尔:“既如此,崔氏何必东归?”
崔宏文落一子,吃掉中腹部大片黑子。
“司徒心如明镜,何必再问?”崔宏笑而不答。
权翼很是隨意地落子,“玄伯也不看好姚?”
崔宏皱了皱眉,晒笑一声:“其人奸险狡诈,凶顽暴虐,望之不似人主!”
崔宏落子的手一顿,“其子姚兴倒还算礼贤下士,只可惜受困於长安,性命隨时不保~”
“可惜,扶风王当初不肯听从我等諫言,否则大秦坐稳关中十年,未尝没有重振之机!
十年时间,也足够为大秦培养后继之君!”
崔宏又颇为遗憾地嘆息一声。
权翼忽地道:“梁广如何?”
崔宏一证,紧皱眉头半响不语。
“诚如当初司徒给予他的评价,其人驍武精悍,沉鷺有谋,刚强果决,气概非凡.
?
略作停顿,崔宏又道:“只是,困居平阳一郡之地,只恐难有作为~”
权翼授须轻笑起来。
崔宏狐疑道:“司徒何故发笑?”
“呵呵~梁广非常人,其行事就不能用寻常思路来度!”权翼笑道。
崔宏想了想,有些不解,“还请司徒明示?”
权翼摇头:“其人行事,我也猜不透。
只是,他身边多是杀伐征战之人,缺少了治民之才。
为助其行事,我便送了两位大才前去!”
“哦?却不知司徒引荐了哪两位大才去平阳?”
崔宏一脸好奇。
权翼捻须看著他:“正是崔、崔浩!”
崔宏愣住,“司徒此话......何意?”
权翼笑容带著几分歉然,却不答话。
崔宏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对权翼大喝:“司徒欲亡我崔氏乎?”
不等权翼答话,他连木履也来不及穿,沿长廊疾奔而去。
权翼捻须望著棋盘,他的黑子看似丟失中腹,却在边角位置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暗藏反攻之机。
权宣吉从月门入庭院,揖礼道:“阿父,班奉、卢寧二人,已携阿父书信往新丰等候!”
权翼頜首,“知道了。”
权宣吉看了眼父亲,正要告退,权翼忽地道:“葱儿身边教习,除女红、舞乐,其余全部辞退!
明日起,我亲自教导她!”
权宣吉证了证,张嘴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应了声告退。
父亲要亲自教导葱儿?这可是连权敏、权昂两个孙子都没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