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拄著木耒站在田埂上,扯著脖子吆喝一嗓子:“铁犁破冻土哎一一嘿呦!楼车走龙蛇呀一一嘿呦!待到秋分日哟,金浪没马鞍咧一一”
周围田间地头,早已待命的府兵军汉们放开嗓门齐声吆喝。
这首两月来流传於汾水东岸的夯土號子声,渐渐匯成了歌谣,歌声如浪潮般传开,响彻在一望无际的田亩上空。
一处高岗上,赤红军旗飘扬招展,鸣鸣號角声低沉迴荡。
五百架三脚包铁楼车一字排开,一架楼车由一至两名军汉推行,自西向东开始进行播种。
木斗里的粟种落入沟垄,发出阵阵“吵吵”声。
军汉们一边说笑一边操作楼车,各家垂髻小童抱著陶罐在田埂间跑来跑去,
给爹娘叔伯们餵饮水食。
四千余头耕牛牵引新式曲犁,正在对最后几百顷新垦旱田进行翻耕,基本能做到一人、一牛、一犁负责一整块田地。
一头中牛平均日犁田十亩,加之新式曲犁大量投入使用,自二月起,农垦大会战的效率提升一大截。
一架三脚楼车平均每日能播种三十亩地,剩余田亩只能依靠人力播种,再用耙、平整土地。
也有成群结队的小童赤脚踏泥,把粟种踩进垄沟。
东岸再度传来號子声,新筑成的陂塘开闸放水,清冽河水豌蜓流向十六条支渠。
遇上地势较高处,只能利用桔提水,安排专门人手日夜看守,確保初期灌溉水量充足。
几架龙骨车还处於调试阶段,此类灌溉器械虽已问世多年,可真正懂得製作、安装、调试的工匠並不多。
郡府所掌握的百工杂户里,类似人才就极度匱乏。
曲犁製作改进者屠客夫,原本是梁广名下僮僕,如今已是都府专管农器製作的主事。
龙骨车也是屠客夫牵头製造,可惜他本就是自学成才的土专家,只专精犁,
末、耙、楼车一类的器械。
龙骨车对他来说还是复杂了些,因地制宜地安装调试更是老大难,一直到现在还未正式投入使用。
东边山脚下,三十余顷麻田率先播种完毕。
更远处的桑林里,有老嫗正在教授小娘採摘初春嫩叶。
这项工作多由汉人,氏人小娘来做,鲜卑族小娘多忙碌在牧场里,负责清理牲畜圈舍,照料新生羊羔。
梁广率领亲兵队,用一上午时间,挖通一条支渠最后半里沟槽。
正午日头火辣之时,梁广登上北边的观稼台。
他脚上革靴沾满泥土,身上短褐也沾著点点黄泥斑。
风拂过,汗水蒸发只觉浑身凉快舒爽。
数千顷之广的新旧农田,终於能抢在开春之际完成播种。
一亩亩粟田,楼车轨跡笔直如尺,號子声此起彼伏,
坡脚破碎地块洒著点点白,那是今日刚刚种下的芜青..:::
汾水东岸土地较为肥沃,可六成以上的农田都是今年新垦。
再三考虑,梁广还是决定以种植粟粮为主。
相比起小麦和稻穀,粟米適应性更强,耐旱耐贫瘠,更符合今年“吃饱饭、
积穀粮”的生產目標。
等秋收以后,视地力情多寡,再考虑种一季豆和小麦。
若是收成不错,明年可以扩大小麦和稻米的耕种面积。
梁广拄著锄头,任由汗水顺著下頜滴落。
粟种夯入泥土里,他的心也跟著落了地,
將近二十五万亩粟田播下种,只要今年不出现大的天灾,平阳城內外八万余丁口,就能过一个相对丰足的新年。
卯足劲千了三个多月,总算没有白忙活,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