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广若心生意动,就此倒向偽燕....:
杨膺收声不言,看了眼符选,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长安天子只给梁广进一个郡公之位,慕容垂倒好,一步到位册封王爵,许列四州之土建国。
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別,换做任何人都有可能心动。
当今天下,称皇帝的一共就仁,南边晋室司马氏,中山慕容氏,长安符氏。
称王的倒是不少,弘农燕王慕容永,金城秦王乞伏国仁,嗣代王拓跋,还有秦国册封的齐王符不,平原王荷暉.....俱是一方诸侯。
酒泉公吕光进驻张掖,占据大半个凉州,距离称凉王也不远了。
若是梁广接受慕容垂册詔,天下间又將冒出来一个新鲜出炉的唐王。
法统相承是爭夺天下的最高级意识形態,王朝兴衰承袭,是有脉络可寻的,承认前朝的正朔地位,就是肯定本朝的正统合法性。
所谓“法”指的是天道、天理、天命。
梁广的实际权势实力,不会因为接受一道封王册詔就有多大提升。
可从法理而言,如果梁广奉詔,他这位唐王,就有大燕皇帝的名义做背书,比起慕容永、吕光之流,要显得正规、合法一些。
最起码以关东士民的角度来看,梁广这位唐王,比起野生的慕容永、吕光之流更具权威地位。
前者称王称公,更像是地方割据势力越自嗨,透出一股野蛮不合法之气。
普通庶民或许对此无感,可在掌握知识文化的关东士族豪强眼中,拥有正经册封的唐王梁广,具有一定的政治合法性。
这种想法源自於当时士民的国家观念、天命理论,看似很虚,实则关係到人心向背。
北方一共就两个皇帝,而梁广又是唯一一位异姓封王,且列土建国的诸侯王。
如兰汗顿丘王、翟斌河南王,都只是名义上的封爵而已,享食本郡租调已是待遇天板,永远不可能真正封邦建国。
所以从思想角度而言,大燕皇帝慕容垂册封梁广为王,对时下人的衝击相当大。
对於符选、杨膺这些秦国宗亲大臣而言,更是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姜让、寇遗忧心地相视一眼,慕容垂极力拉拢梁广与大秦翻脸,倘若梁广领受燕国册封,对时下局势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如果能快速实施围攻计划,一举消灭梁广集团还好说。
计划一旦出现紕漏,或是宗王联军无法击败梁广,对大秦而言,或许就会是灭顶之灾。
假若梁广听从慕容垂驱使,率平阳军为燕军先锋,就算不走函古道,燕军也完全可以从河內进入河东,再从蒲坂、龙门渡河入关中。
曹操灭马韩,刘曜三度攻入关中,种种先例旧事將会再度上演。
一个梁广已经足够难对付,若是再加上老贼慕容垂和关东燕军..::
一支比当年慕容泓、慕容冲二十万鲜卑叛军更浩大、更有组织的军队杀入关中,大秦可就真的完了...
符选晦暗的目光抬起,轻声道:“以孤对梁广的了解,他对鲜卑慕容氏向来之以鼻,也从来不承认慕容垂的燕国皇帝地位。
就算他和大秦离心离德,也不至於卑躬屈膝地嚮慕容氏乞求归附..::
孤以为,梁广不会接受这道封王册詔!”
邓琼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
姜让幽幽慨嘆道:“倘若梁广拒绝,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倒是叫人敬佩!表明此人气志可吞山河,可括四海,抱负非凡吶.....”
寇遗露出一抹苦笑,他对梁广其人存有几分敬佩,只是出於对齐王荷不的忠诚,令他不得不把梁广当作死敌看待。
姜让的话也是他心中所想。
假若梁广拒绝燕国封王詔,此等气志的確堪称人杰,他心里只会对梁广愈发感到敬佩。
可立场上,又註定他们是死敌。
真叫人好生矛盾啊杨膺道:“我看很难,这可是列四州之土的诸侯王位,有谁能不心动?”
偏厅內安静了片刻,符选站起身道:“不能在馆舍苦等,梁广拖延不愿见孤,孤便去公国府见他!”
杨膺几人也站起身,相互看看皆是嘆息不语。
邓琼恼怒又无奈,叛臣贼子梁广,何德何能让中山王殿下屈尊降贵?
符选走出偏厅,檐下水帘轻摇,院角老槐的枝叶被洗得油亮。
雨雾漫上石阶,蝉鸣声在湿润的空气中渐渐细弱。
他看著绵密温润的雨丝,忽觉浑身泛起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