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临晋截粮
十余日后,土垒廝杀爭夺落下惟幕,秦军以尸体填满壕沟,直接战死者过千人的惨烈代价,逼迫李方撤回了蒲坂城。
这座蒲津渡口东岸高地上的屯兵营垒,终究还是落入了秦军手中。
杨定带人进驻,清理户体,修加固,准备將其打造成秦军跨河攻城的固定据点,用以屯兵、屯粮。
两万余秦军陆续抵达东岸,剩下的一些留守水寨,驾驶船只巡游河面,保护浮桥和两艘楼船。
隨著天气愈发寒冷,河面渐渐冰封,这些军事资產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小。
距离进入凌河冰期还有一个多月,船只浮桥仍然是秦军跨越黄河的重要工具符融的大囊帅旗移到了东岸,人却还留在西岸水寨。
水寨里,一艘停泊的朦舱室內,符融看著面前的地形盘默然不语。
秦军进驻东岸的时间,比预设晚了半个月。
战事进展异常缓慢,每前进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就好像行走在泥塘沼泽里,双脚深深陷入其中,每次拔腿、跨出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好在如今,进驻东岸的战略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攻打蒲坂。
符融揉搓眉心,连续几晚难以入眠,让他倍感疲倦。
杨定、杨壁、邓琼一眾將领幕僚进入舱室,见礼后环绕地形盘而坐。
“俱石子、胡空可有消息传回?”符融问。
“稟丞相,未得消息!”杨壁回道。
符融略作沉吟,“孤打算暂作休整,派人加紧打探两位將军动向,待两军合兵,再做攻打蒲坂之议!”
“谨遵丞相军令!”
从夹河对峙到水面交锋,再到抢建浮桥、血战东岸河滩、攻下敌军土垒,秦军已经连续作战一个多月,上至眾將、下至兵士,都感到无比疲累,的確该好好歇息几日。
战事推进太过艰难,秦军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每战皆以微弱优势惨胜。
以至於攻克土垒,拿下这座重要据点之后,也没有让秦军將土多么欢欣鼓舞。
全军士气也比出兵时衰减了许多。
符融把眾將神情看在眼里,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些沉重。
平阳军四处散播偽识谣言,以天命说惑乱人心。
什么汾水清、圣人出,什么赤龙衔珠,九州將一;紫府降圣,两代承熙这些愚弄人心的无稽之谈,再加上符盈產子时流传出的种种异象说辞,昭示著什么不言而喻。
虽说盈儿的儿子也是他的外孙,可那毕竟是梁贼骨血,若真是伴隨异象而生,对符秦社稷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符融心里並不相信什么异象邪说,对於偽识谣言他並不陌生。
当年追隨先帝云龙门政变,前前后后他也没少请方士僧人偽造言,为先帝即位造势,增添其“合乎天命”的法理性。
符融有能力辨別真偽,可秦军將士听到这些偽识谣言,心里难免犯嘀咕。
平阳郡公梁广,那可是关中老氏权贵里威名赫赫之人,虎儿之名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
当年若非梁公率领秦军剿灭慕容鲜卑叛逆,关中早已为白虏所暴毒!
先帝在时,梁公备受倚重,乃国家之股肱重臣。
先帝山陵崩,新君即位,梁公突然成了朝廷弃子,不得不携民远迁平阳。
这里面究竟有何隱情?梁公是否为新君所不容?梁公保下大秦社稷,到头来还是难逃兔死狐烹之哀?
究竟是新君寡恩,毫无容人之量?
还是梁公当真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朝廷指责梁公反叛谋乱,可朝廷有没有过错?新君有没有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三年多来,这些未解之谜在朝堂、长安、关中,反覆被人提及、议论。
即便朝廷连下詔令,指责梁广暗中勾结偽燕慕容垂,意图背叛大秦称藩於燕国,也无法打消关中士民心里的疑惑,更无法禁止私下里的討论。
总之,梁广在关中士民口中充满爭议,却绝非公认的叛逆罪臣。
秦军士伍也是关中氏汉百姓,对於梁广的看法也不一而足。
这就导致当战事不顺,大量偽谣言传入军中时,秦军士伍不可避免地受影响。
“邓琼!”
“末將在!”
“即日起严查军中谣言,擅自传谣、聚眾私议者从重惩处,再犯者以细作论处,斩首示眾!”
“末將遵令!请丞相放心!”
邓琼神情肃然,不久前土垒血战,脸庞留下的流矢伤痕更添几分冷酷。
秦军眾將里,邓琼绝对是最痛恨梁广之人。
身为中山王幕下中尉,却无力保护主公,中山王符选遭囚,邓琼被驱逐出平阳,对他来说堪称奇耻大辱。
遇制偽谣言传播,抓捕军中细作,交给邓琼来做最合適不过。
“诸位~”
符融环视眾將,“王师即將进驻东岸,可西岸防护和粮道守卫干係重大,孤决定派遣杨定將军留守蒲津关,確保临普、华阴等地转运粮道安全!
蒲津关若失,我军后路断绝,后果可想而知!『
杨定迟疑了下,“丞相之意,梁广会派兵跨河潜入关中,伺机断我粮道?”
“只要有一分可能,也不可不防!孤已在龙门渡安排岗哨,若有敌情会第一时间稟报。
眼下我军粮只够一月之用,休整期间,就由杨將军留守蒲津关,確保军需转运供给!”融道。
杨定拱手:“末將接令!”
符融看著眾將,“诸位,国家不幸,妖孽为祸,还望诸位与孤一道齐心用命,乱除逆,振兴社稷!功成之日,天子必定不负诸卿之劳苦!”
“誓死追隨丞相报效社稷!”
舱室內响起整齐划一的怒喝声。
符融欣慰地点点头,面上难得地露出些许笑容。
这些声音里,不知道究竟有几分真心,可国家衰败至此,也只能奋力一搏眾將退出舱室,过了会,符冲又溜了进来。
符融看他眼,“你隨孤前往东岸营地,还是留在.:::
“孩儿愿留在西岸守寨!”不等他说完,符冲抢话道。
他眼珠滴溜溜打转,平阳军如此难对付,去到东岸,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恶战,丟了小命可怎办?
还是留在西岸水寨里安全些...:
符融狠狠瞪他眼,“孤警告你,留下后不得惫懒,修筑营寨、督造船只、调运军需、训练夫役不得有误!
若有任何差池,孤必定严惩,决不姑息!”
符冲浑身一凛,忙道:“阿父放心,孩儿知道轻重!”
符融懒得再搭理他,唤来力士抬起舆轿,准备乘船去往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