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买德指著前方大吼。
果然,左右翼各出现两三千的步骑混编部队,骑军衝锋在先,步军跟后,一支绕过北山冈,意图袭击中军阵地北侧。
一支绕南边山冈,似乎想绕远路,从汾水岸边杀来,截击平阳军后方。
南边山冈留有两千余人的辅兵队伍,足以拦截这支绕后敌军。
北边山冈有多处冈峦平缓地带,不易截击,只能放其靠近军阵再做反击。
传令贏前出右侧翼,侧击秦军身后!
王宣前出左侧翼,拦击北山冈敌军!”
片刻后,车阵圆弧南北两个角,有辅兵、夫役推开满载沙袋的沉重大车,打开阵型缺口,贏觴、王宣各率两千余骑衝出阵地,按照指令绕过正面战线,侧击敌军身后!
“张蚝在何处?速令斥候探察!”
梁广衝著望台下候命的传令兵大喝。
张蚝还未现身,按照估算,符不还有五六千骑没有出动。
这才是他要小心应对的致命一击。
梁广举目四望,寻找张蚝可能出现的方向。
秦军阵后,荷不站在立车上,听著斥候不断回报前方战事状况,扶握栏杆的手越发用力。
他的叔爷辈,固安公符鉴战死。
跟隨他鄴城突围的大將安勇、郝岩战死。
刘凯重伤,已被送回奇道岗大营。
三万余主力大军全部投入,竟然没能正面击破贼军阵线?
平阳府兵三千重鎧步军,成了车阵之后的又一道人肉坚墙。
秦军也有上千领重鎧,再加上七百余具装重骑,还有兵马数量优势,为什么无法击穿贼军阵线?
符不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错误,他严重低估了平阳府兵的战斗力。
此前在汾水西岸被张蚝冲溃的那些,不过是梁广拋出来的烟雾弹而已。
真正的府兵精锐,就藏在这车营之內。
还有贼军在第一波攻击时,不曾显露出的重弩强弩,连环战车,这些精心布置,每一样都是为针对秦军骑兵优势而设。
贼军背临汾水河岸,左右两翼皆有山冈防护,这样的地形又使得秦军只能选择正面攻坚。
总之,仗打到现在,与符不设想中的进展完全不同。
有太多细枝末节可以反思研究,可他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份心情。
符不吐出一口浊气,现在只能寄希望於张蚝了....
当王宣出车营左前翼,与符就率领的突袭部队正面交战时,张蚝的將旗出现在北山冈中部一处冈峦之下。
秦军最后的六千余精骑奔腾而来,直击平阳军车营北侧部!
这支精骑的定位是轻甲骑兵,可以用作突击攻坚,也可以掠阵游射。
战场焦灼,平阳军凭藉车阵重鎧坚守阵地,隨著后续辅兵、夫役的投入作战,秦军面临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张蚝决定放弃游射,全员持枪塑隨他衝击敌中军。
若能一举冲溃敌阵,配合正面主力才有希望彻底击败贼军。
六千余骑的规模实在不小,甫一露面,平阳斥候便飞马回报。
梁广也在望台上,看见一路烟尘自北杀来悉罗多率领二百余具装,搭档勒马驹统领三千轻骑衝出车阵,迎面朝著张蚝所部骑军衝去!
梁广戴好金盔,手持蛇矛跨上大黑马,与苟平各率五百骑,准备第二波发动猛击。
“君侯务必当心才是!”王买德见阻拦不住,只能退到一旁揖礼作別。
“放心!”
梁广朗声一笑,脚跟后一磕,大黑马急不可耐地衝出车阵,苟平率军紧隨身旁。
他和张蚝四年未见,没想到今日再见已是战场死敌。
只要击破张蚝这一军,符不再无主力可用,大会战的胜利者非他莫属!
击败符不,他就是并州之主!
梁广胸膛炸开一团火,高举蛇矛嘶声怒吼:“必胜!”
苟平和一眾城士骑军也齐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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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罗多率领的二百余具装重骑,盔帽上插红翎,顿项、披膊、裙甲这些地方都用红色做装饰,
外形特点十分鲜明。
集中衝锋的声势也很惊人,场面上的拉风感十足。
悉罗多叫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这傢伙骑马冲在首位,持一桿粗大长重戟,双手平端狠狠刺进当先一名衝来的敌骑身体!
轻薄皮甲轻易被撕开,连带著血肉肚肠溅了他一身。
悉罗多狂笑著,马速不减,也不管身边重骑有没有跟上,单人独马就衝进敌方阵中!
勒马驹在身后看得心头骇然,这廝当真是个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难怪君侯总是骂他,也总是喜欢用他。
二百余具装可是压箱底的宝贝,君侯一股脑交给他,足见对这傢伙的信赖。
他母的,有个表妹嫁给君侯就是好....
吐槽归吐槽,勒马驹对悉罗多的骑战本事还是相当信服的。
二百余具装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扎进秦军骑兵阵中。
后续赶来的三千鲜卑轻骑,隨即与之展开马上攻杀。
张蚝本以为戴鬼牙面罩,披具装重鎧,率领甲骑衝锋之人是梁广。
交手之后才发现並非梁广,不过这人倒也不弱,一桿重戟连杀好几名秦军骑兵。
既然不是梁广,张蚝不打算与其纠缠。
具装重骑虽猛,却也不是无敌存在,待到马力耗儘自然难逃截杀。
张蚝立即组织数百骑,兜了个圈子后发动反衝击。
六千余精骑本就占据兵力优势,装备也略强之。
虽说被悉罗多率领的小股具装迎面衝撞,削减了衝锋势头,可片刻混乱后,又很快在张蚝的组织下重新聚拢起来。
勒马驹率领的轻骑正面衝击作战完全不是对手,坠落二三百骑后,只能努力抢占左手位置,对敌骑展开游射。
张蚝不打算再理会他们,率领骑军向车阵北侧衝去。
“主公快看!梁广的旗!”
部曲指著前方大吼,张蚝猛然一惊,凝目望去,果然看见一面梁字旗向他快速逼近!
“大王有令,取梁广首级者,升辅国將军,封郡公!”张蚝高举马大吼。
两军对冲,张蚝一眼看见衝锋在前的大黑马。
远远的,梁广也看见了张蚝!
只见张蚝身后数员將领,突然从左右两侧分兵,意图绕过平阳骑军,继续向车阵北侧衝击!
张蚝跃马持类向他杀来,身后只有五六百骑!
梁广心头焦急起来,张蚝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拖住他,好让其他部將率眾衝击平阳车阵!
余光了眼远处,勒马驹、悉罗多已经重新组织兵力回冲,试图拦截敌军衝锋势头。
“梁广!”
张蚝大吼一声,挥动长狠狠刺来!
梁广蛇矛一抢“呼”地声將其类尖震开!
两人战马交错,四目相碰,再无往昔袍泽之情,只有战场决死的狠厉!
梁广大吼几声,命苟平组织兵力回追秦军骑兵,不惜代价减弱其衝锋势头,绝不能任其攻入车阵中央!
“梁广!昔日先帝待你恩重,你却不思报效社稷,良心岂能无愧?”
张蚝大骂著,拨转马头再度杀来!
梁广大笑:“多年不见,张將军怎变得如此婆妈?难道是年齿渐老,战场之上有心无力?”
张蚝大怒,挺横劈,梁广架矛格挡,反手用矛尾尖刃刺他跨下坐骑,又被张蚝换招挡开。
“你若投降,我愿以身家性命在齐王面前为你求情,保你一家活命!”
两人战马交颈相抵,架矛持贴身斯斗。
“张將军若降,我保你一个公侯万代!”梁广大笑。
张蚝怒骂:“背主贰贼!枉负先帝之恩!”
“愚不可及!”
梁广冷笑,既如此,他也就不再留情,手中蛇矛越发凶狼起来。
三十招过后,张蚝明显气力不支,气喘如牛。
五十招过后,张蚝脸色发白,铁胃掉落,披散一头华发,浑身汗如雨下。
梁广全身也早已被汗水浸透,抓住张蚝横塑空当猛地刺出,蛇矛吐信擦著类杆直刺其咽喉!
张蚝瞪大的双眼里流露绝望,酸软双臂让他再也无力及时做出应对。
“噗”一声,蛇矛捅穿张蚝咽喉,矛杆一扫,人头冲天而起,掉落在地,瞪大一双铜铃眼。
人头面对的方向,恰好正是长安..::
张蚝膀下坐骑跑远,大黑马停在人头旁边,
梁广喘了几口气,平息胸腹激荡气息,跃下马扯下一块布裹起人头掛上马鞍。
静静地注视著那具无头户身,片刻后,梁广翻身上马,直追秦军骑兵而去。
战斗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