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曹杰说慕容永
曹杰站在洛阳宫城太极殿西堂之上,巍巍宫闕尽显皇家气派,让他觉得自己异常渺小这座新建於曹魏黄初年间的宫殿建筑群,迄今已歷一百六十余年。
期间有过几次大修,却也难掩陈旧迟暮之气。
不远处的太极殿就因为破败不堪用,已处於半废弃状態。
修洛阳宫城可是一项浩大工程,钱粮糜费无数,
符暉镇守洛阳多年,也拿不出款项投入施工。
西燕主慕容永作为新房客,就更拿不出余钱余粮动工。
西堂內静悄悄,曹杰不確定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人站在这殿堂上。
他偷偷活动了下手脚,小幅度转动脖子,眼睛四处乱瞟。
许是头上戴的黑介,身上穿的白色公服,还有手上拿的梁公亲笔信给了他莫大勇气,让他不至於腿脚发软站不稳当。
“我乃平阳使臣,代表梁公前来,他慕容永想来不敢害我性命..:.
胆敢碰我一根手指,便是打了梁公脸皮,平阳十万大军顷刻间就能把这洛阳碾成粉!
梁公虽未进位,可我好互也算是大国使臣,纤尊降贵来见你慕容永,已经算是给足顏面.....”
曹杰默默在心里为自已打气,
直到踏足这洛阳宫城之前,他还处於恍状態。
两个月前,他还只是壶关曹氏一名籍籍无名、无所事事、分属白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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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他以上党郡丞、梁公特使的身份进入洛阳,代表平阳政权与西燕主慕容永谈判。
短时间內身份地位的剧烈变化,让曹杰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太快,太刺激,太不真实!
明明没做什么事,却突然一只脚踏入了天下诸侯之爭。
一切,都是因为梁公。
投在梁公魔下,直接让他的人生坐上火箭般直窜云霄。
一想到自己的国使身份,曹杰不自觉地挺胸昂首。
梁公对他委以重任,他也不能坠了梁公威风.:::
胡思乱想间,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快步入殿。
曹杰偏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样貌平平无奇,却身穿朱衣纱袍、头戴五梁进贤冠的中年男子,脸色冷漠地径直走上御位。
两名漆纱笼冠的宦官侍立在陛阶下。
曹杰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急忙下拜行礼:“外臣曹杰,参见燕主陛下!”
“起身!梁广遣你来,莫非是来下战书?”慕容永冷冷道。
如今,大半个弘农郡落入慕容越之手。
梁广的部下在他全力攻打洛阳,与慕容垂决生死、定胜负之际,悍然出兵袭取弘农,
很难让他见到梁广使者时露出好脸色。
“陛下误会了!”
曹杰伴装惶恐,慕容永这番態度,倒也不出意料。
换位思考,若是有人趁他不备偷了他的屁股,他也会很生气。
“此乃梁公手书,请陛下过目!”曹杰双手捧著书信举过头顶。
宦官上前接过,快步呈送到御前。
慕容永抓过拆阅,不禁发出一阵晒笑。
“梁广好大口气!用河內换取弘农?当真是欺朕兵马不利乎?”
慕容永厉声呵斥,把书信摔在御案上。
曹杰心思微动,听出慕容永似乎並未真的动怒。
看来梁公说的不错,慕容永就是头纸老虎,色厉內茬而已,用不著怕他。
西燕新立,需要的是休兵养民消化胜利果实,而非四处树敌使得自己陷入八面临敌之困境。
洛阳本就是四战之地,虽有山河险固,敌人太多的话也招架不住。
现如今,慕容永最大的敌人是东燕慕容垂,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和梁公结仇,平白招惹强敌。
曹杰入城时,听城中百姓议论,坐镇襄阳的荆州刺史桓石民,坐镇汝南的豫州刺史庾楷,似乎有意染指洛阳。
如果情况属实,慕容永就更不可能再得罪一河之隔的平阳势力。
曹杰在洛阳茶肆小坐半日,把消息打听的七七八八。
近来,建康朝廷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便是谢玄病故,徐州、充州这块大肥肉一下子空了出来。
其实早在去年末,谢玄因为北伐不利,被晋帝司马曜詔还,又在会稽王司马道子的怂下,解除了谢玄兵权,改任左將军、会稽內史。
说来可笑,司马道子明明猜忌陈郡谢氏,还一手导演了谢玄解职事件,却又卖了个好,让谢玄出任会稽內史。
相当於捅了陈郡谢氏一刀,然后扔了片创可贴。
谢氏那是有苦说不出啊。
谢安才过世两年,谢氏已经沦落到任由司马道子拿捏的地步。
谢玄解职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北伐失利。
谢玄北伐一度陈兵黄河南岸,刘牢之甚至攻入了鄴城,收復青州、兗州、徐州大片失地,黄河以南、淮南淮北尽復普土,怎能说是失利?
严格算起来,最大的失利,就是刘牢之大败於慕容垂,当时亏得荷不从枋头派兵救援,刘牢之才捡回一条命。
当年渺水河畔,刘牢之亲率五千兵强渡洛涧夜袭秦军,一战打掉三十万秦军锐气。
三年后,刘牢之奉命领兵驰援符不,又反过来被符不救了一命。
这乱糟糟的世道,就是这般复杂可笑。
所以谢玄解职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司马曜、司马道子两兄弟,不再放心把北府兵交由谢氏掌控。
派谁去接掌徐州、充州,统领北府兵坐镇淮北,成了建康朝廷当前的矛盾焦点。
如果桓石民、庾楷早些联手,趁东西燕相爭之际介入洛阳战事,现今的局面可能完全不一样。
只可惜以晋人內斗成风的尿性,要想让几大门阀领袖联手做成一件事,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洛阳易主,桓石民、庾楷又蠢蠢欲动。
不一定会出兵,毕竟慕容垂的威胁更大。
但慕容永一定会小心防备。
片刻之间,曹杰对洛阳周边的“国际局势”已有判断,愈发肯定慕容永不敢得罪梁公。
“燕主陛下~”
曹杰清清嗓,“慕容垂、慕容宝进犯上党,我家主上已亲自统兵出丹朱岭御敌!
河东兵马也会闻讯而动,十余万大军即將会战於河內。
我主无意占有河內,只希望陛下能在恰当时机出兵敖仓,截断慕容垂归路!
两家联手,在河东共败慕容垂!
届时,河內之地我主分毫不取,两家划太行、王屋为界,睦邻友好和睦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