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哑然收声停手--
他本该在另一个房间,这里的对面,隔半个会客厅。而现在她睡着了,他却在她旁边。
不争气的手退至半路,宿傩才发现她并没有醒来。她只不过是翻身,还有梦中呓语。
就这点东西竟然让他有几分惊魂未定?
宿傩脑袋里又冒出浮舟白天里总是说的:“不想你生气。”
到底是谁忧心惹到了谁,这问题还未可知。
但此之前还有一个疑问,古老,顽固,旷日持久,磨过他的脏腑,拷问宿傩的心:
“浮舟,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问题长出翅膀盘旋,时间偏偏在无人在意的深夜。
没有答案,只有酣眠,只有鼻息。
*
浮舟睡了个好觉,次日头脑清醒,她吃了冰箱里的饼干和矿泉水作早餐。
距离她被宿傩带在身边已经过了两天,对比之前,真是恍如隔世。
“我想过可以连续20天不工作的情况。”她对宿傩说:“但从不是这种。”
“你不是自由职业者?给自己放假。”
“兄长不让。”
“你这么听话?他把你卖了你也听?”
“他没卖我。”怎么聊两句宿傩就不高兴了?浮舟不明白,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他认为我应该把握住赚钱的黄金年龄,赚点快钱,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说到这里,浮舟抿嘴:“你猜怎么样?他说对了。”
宿傩斜靠浴室门框,不屑一顾地冷哼。
浮舟习惯了宿傩冷嘲热讽的态度,她举了个例子:“昨天的床很软,很舒服。你知道这酒店要多少钱一晚吗?商务单间10万起步,这个套房则接近百万。”
浮舟相信宿傩对金钱缺乏概念,他不尊重交易,不认可货币。
她更进一步说明:“资本世界带来金钱狂热,钱可以兑换大部分东西。对于实质物品的需求直接转化成了赚取金钱。构成了一个等式:有钱,有一切。”
她的两手在身前虚空画了一个大圈,金钱的作用就是这么的包罗万象。
宿傩根本不在意钱,也不欣赏她近乎拜金的态度:“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讲清楚。”
“对你来说很难想象吧?”浮舟笑着回头,眼里有包容,好像在说「不知道不是你的错。」
“庸庸碌碌地做事,平凡地赚取金钱,购买庸俗的商品。在流程里顺滑运行,没有摩擦,不分边界,假装一切都有意义。”她说话的内容太平庸了,宿傩不喜欢。
而且宿傩被浮舟的眼神挑出了火气,他很不客气:“你有所反思,看得出来早就有了。结果现在说从没休息过20天。那我问下,你早干嘛去了?”
“真是的,我只是和你我说有点累了,我没想听你说教。”她发现讲不明白,微微蹙眉。
行吧,宿傩最通透,最懂了。
浮舟说完就开始刷牙,牙膏泡沫充斥口腔,清新爽朗。
不跟原始人较真。
宿傩却不放过浮舟:“意思你工作辛苦,但不劳神解决让自己疲惫空虚的问题,反而找我诉苦。还说我少见多怪?”
浮舟含糊不清:“我没说你少见多怪。”
“我不瞎。”
浮舟这才明白,那一眼给宿傩看激动了。怎么搞得好像每次都是因为她眼神不对他才生气的?
“和你说话还是挺费劲的。”她吐出一口泡沫,“我以为你喜欢我呢。”
浮舟说到这里,宿傩又想起她从没对他表露心迹的事情。
他难免怨怪:浮舟钓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这女人怎么不说自己负心?嘴巴倒是全长别人身上了。
但她对她那个没用的兄长倒是宽容,怎么对自己就这么苛刻?
宿傩很不愉快。
因此。宿傩还靠着门,堵住门框,浮舟转身的时候也不让她出去。
宿傩问:“你对别人要求很高,我也忍不住好奇了,你自己又付出了什么?”
浮舟却还是从头到尾那个样子,一点也不见她情绪低落。
她的眼角放松,也不因为被质疑生气。
“你误会了。”
“说说看,这次我又误会了什么?”宿傩还堵住门。
“不是指望你迎合我的期待……”浮舟歪了歪脑袋,眼神延伸到浴室之外,
她在回忆。
她这么说:“我运气很好,很快就赚了钱,可以支撑家里开销,还可以存钱。看起来很圆满,对不对?大家都很累,很多人赚不到钱,我赚到了。这个时候抱怨辛苦会被当成是炫耀的,我可不想被别人讨厌啊。”
“我以为和你说,你应当不会讨厌,结果我弄错了。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我想我对事情的理解也发生了偏差吧。”
浮舟站在宿傩对面,站姿得体:“这次算我的,我以后会把握分寸,会好的,不惹你生气。现在你可以麻烦让下吗?”
……
宿傩知道自己【又】搞砸一次。
刚才的愤怒是真实的,胸腔里还有跳动的回音,他觉得自己不被当回事,被小瞧了,浮舟实在是不识好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