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理都没理他,倒是里梅说了一句:“你真恶心。”
羂索又笑,嘴巴里说「我果然喜欢『本性难移』这个词。」
到了飞驒山,羂索离开,里梅就引宿傩去了放置他即身佛的住地,庭院清幽,寒风渐起,天空低得要压倒红云,这几天就要下起雪来了。
庭院中的砂石在天光下亮莹莹,踏上去,还有细响。如果浮舟在,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景致,还有扑簌像林中踩雪的声音。
不过还是算了,这里氛围冷寂,天则稍显压抑,宿傩不愿意看见浮舟抿紧的嘴唇,皱起的鼻尖,还有抬头时流露忧伤的眼睛。
和里梅谈了几句,吞下了手指,宿傩就为浮舟回了领域。她就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知道是他也不肯出来。
宿傩知道,浮舟并不是在休息,也不是睡着了,他能感受到她的心绪不平,海雾弥合,散发阴郁,下接深蓝海面,上抵灰色的天。
任何船只都会在这样的海中迷航。
--她的心情很差,而且迷失在海浪中不知何往。
浮舟所站立倚靠的陆地消解了,她在海中。
“我今天没事了。”宿傩坐在床边,手顺着头发给出的方位,轻抚她的脑袋。
他隔着被子询问浮舟:“接下来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浮舟没动,看来是要装睡。
宿傩又问:“我们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这里算是我的故乡。现在他们在山下的平原养牛,小有名气,你想尝尝吗?”
浮舟在床上凸起的身形轻微动了动。
他说:“会很新鲜。”
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坏。”
浮舟第二次试图探头失败时,宿傩掀开了裹着她的被子,她埋得太深,可能还有点晕眩。浮舟坐起来后,没来得及收腿,上身先摇晃起来。
她用手撑着额头,坐稳在床上。
“你哭了?”
“没有,头晕。”浮舟放下手,看宿傩:“我还不至于--看见个人就掉眼泪。”
“走吧。”宿傩细细看浮舟的眉眼,她除了压在头发上而生的微红印子,眼眶白皙而干净。
他伸出手,牵她。
“嗯。”
他们共享同一份触碰的瞬间。
浮舟并不是贪吃,或者真的对和牛产生了兴趣,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吃东西。
只是宿傩提出来了,两三次,他肯定不希望她拒绝。而浮舟虽然对宿傩有了点隐秘的厌弃,一想到他终究还是要和羂索为伍,就算早就知道,真的看见这一幕,她就不愿搭理他。
也正因为如此,更不能叫宿傩发现。故而她根本没表现得多么勉为其难,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不适。
宿傩牵着她,临到门前又抱了抱她,手掌轻拍她的背脊,一阵酥麻从肩头传到脑袋。
浮舟下意识地将头向他胸膛贴了贴,就像她蜷缩着躺在床上,脸贴着床单那样依偎。
她听见宿傩轻笑,胸膛都振出闷响,下一秒,她发现在自己靠在一块石头上,前方斜栽着几棵椿树,花在两个季节前也掉光了,但绿叶还在。
浮舟正欲环顾四周,哪知道宿傩却忽然出言提醒:“等等。”
她也确实听话,立即停下动作,问他:“有什么事情?”
“你看见通往客厅的门了吗?”宿傩刚说完,浮舟发现自己的右手径直地抬起来,指向右前方。
她下意识地想叫手臂回来,瑟缩到怀里,但那手就跟断了一样,感觉不到大脑发出的指令,浮舟这才领悟到宿傩对她身体的支配。
“就在那里,你过去,记住,不要回头。”
浮舟本来就因为羂索心事重重,如今宿傩的举动又为她的不安雪上加霜,他又说了这些奇怪的话。
她问:“为什么?后面有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
宿傩回答得生硬,浮舟知道他不想说,但她也不打算再和他一起圆,于是回答:“哦。”
浮舟按照宿傩说的往房门口走。
“你生气了?”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哎,你真是。”宿傩却忽然叹气:“我不想吓到你。”
她听这话还有些好笑,现在还有什么能吓到她的?
但浮舟不回答,按照宿傩的指使往外走,像没听到他遮遮掩掩的解释。
“好吧。”他又说:“你果然没在听我们交谈。”
浮舟继续低着头,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行了,败给你了。”宿傩终于用无奈的口吻告诉浮舟:“羂索找来了我的即身佛,就在那。”
浮舟身形一僵,即身佛……僵尸木乃伊?
这些人怎么这么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