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顾绛道:“是,这京城中曾有一位‘老聋爷’,是天下一绝的灯匠,不世出的奇才,他出身富贵之家,却天生耳聋,不得家中重视,自幼就琢磨着制灯,什么纸扎灯笼、琉璃宫灯、机关走马,无一不通。”

这样的人是百年难得的,先要有这样的天赋,再有家里供着他不事生产,也不要求他去求功名,加上天生耳聋,让他只能用一双眼去看,看人说话时的嘴唇,看花灯点亮时的光明,投了一腔的痴心在灯上,才有这样巧夺天工的本事。

顾绛继续说道:“后来他家中败落,男男女女都充入贱籍,他因为这手艺被贵人看重,留下制灯,他也是靠一盏盏宫灯赎回了自己仅剩的家人,据说他曾在宫中做过一条龙灯,那时当今还年少,刚刚继位,那条龙灯是为他庆贺的,皇帝见了高兴不已,便以那条龙灯唤他,叫做‘老龙头’,但毕竟有忌讳,旁人便叫他一声‘老聋爷’。”

林诗音道:“今上刚继位时,那少说也是四十多年前了,这位老人还在吗?”

顾绛摇头道:“不在了,就是提起这段往事的人,也没见过他,只见过他的三个徒弟。”

林诗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莲花生是这位老聋爷的徒弟?”

顾绛点头:“而且是他最小的徒弟,因为他入门太晚,只从老聋爷这里学到了莲花灯的做法,所以一心钻研此道,直到十六年前,他为佑光禅院的元宵法会,扎了整整一百零八朵莲花灯,那一年佑光禅院的风头,几乎盖过了城西的龙灯、城东的宫灯,他也因此一举成名。”

林诗音叹道:“可惜了,这样的人物,成于灯笼,亡于灯火。”

顾绛笑道:“谁说他死了?”

林诗音惊道:“他没死?”

顾绛又点了点头:“你刚刚不是还见到他了吗?”

林诗音一时语塞,缓了缓才道:“就是那卖油条麻团的老板?”

顾绛应道:“是他。”

林诗音不解道:“你认识他?”

顾绛微微摇头:“我没见过他,但我见过他脸上易容面/具的手艺,这是当初那个人交易给他的,绝无二人。”

“那人好百艺奇技,当初见猎心喜,特意打听莲花灯制作者的来历,就是为了向他去学做莲灯的关窍,作为交易,他教了那人一项脱身逃命的法子,还给了他一副易容面/具。”

林诗音对他口中的那个人有所猜测,但顾绛既然从未叫破对方的身份,她便也不追问,只道:“也有可能是莲花生把东西给了旁人呢。”

轻纱后的女子看不清面容,熙熙攘攘的人声中,一字一句却好像就在耳边:“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年少时他性格十分乖张,最看不得别人幸福圆满,别人过得好了,他就觉得自己越发低落痛苦,所以他最爱探究那些繁华盛景下的隐私蠢动,而且从不做没来由的事,他既然给了莲花生易容面/具,就是觉得他日后一定用得上。”

百朵金莲齐绽放,何等盛景,可在有些人看来,人间不是西方圣境,佛寺也非清净地,否则为什么要争这一时的盛名呢?莲花的根扎在污泥里,灯火只亮得一时,到灯熄人散时,又有多少人在意枯萎的花朵落入泥塘中?

顾绛举起左手:“你站在外头没看见,他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食指和拇指都被人斩断了,所以才一直缩着怕被人看见,而莲花生正是一个左撇子。”

林诗音长叹了一口气,这口热气化作一阵白雾,转瞬即逝:“一个手艺人,若是断了惯用手的两根手指,便再也做不出那么好的花灯了,他既然因莲花灯得名号,做不成莲花灯后,莲花生就死了。”

至于莲花生“死了”的原因,两人心中都明白,既然特意针对他的手,便是不让他继续做灯,而他易容改面才活下来,躲在这小店里,对外说死在了火灾中,背后必然又有许多不得已。

顾绛轻声道:“人啊,到了哪里都甩不脱名利是非,何况这里是京城呢。”

林诗音抬头看着头顶灰沉沉的天空,隔着轻纱越发朦胧,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现在,我们是去见他另外两个师兄吗?”

顾绛道:“你看,和聪明人说话总是一点就透的。除了他的两个师兄,还有一个人,据说此人的手艺还在老龙头的三个弟子之上。”

——————

走出了这一片的街巷,顾绛领着林诗音拐进一家店铺,再出来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内城。

如今的京城是分内外城的,外城多是些普通百姓居住,而内城则是达官贵人的居所,为了能每日早朝去皇城中见皇帝,或赶往各个衙门做事,官员们自然要住得离皇帝近一些,能在这里做生意的,不但要有本事,还得有权势。

进门的价格自然也比寻常昂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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