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辆车会自我修复!”我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嗓门,然后又压低声音,“史蒂夫,我刚才梦到那辆车。我梦到迪恩的英帕拉就停在外面,准备撞进来。”
“乐乐。”史蒂夫伸手抓住我的肩膀,他的大手温暖干燥,十分有力,“萨姆跟我讲了讲那个故事。克里斯汀的车主是个刻薄的混蛋,他是那辆车具有魔鬼般力量的根源所在。但迪恩是个刻薄的混蛋吗?他对自己的弟弟怎样呢?”
迪恩当然不是刻薄的混蛋。迪恩对这个一手拉扯大的弟弟简直比亲爹还亲。
我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史蒂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地说:“去睡吧,别让那些胡思乱想干扰你的头脑。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启程。”
“可迪恩认定了那是他的车。”我犹豫地转身,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说道。
史蒂夫一边推着我走向房间,一边说:“也许那确实是他的车,也许那是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但这并不意味着迪恩就会走火入魔。他是个猎人,你知道他的本事。现在去睡觉。”
他轻轻拧开门把手,把我推了进去。
屋里,萨姆和迪恩一个睡在沙发上,一个睡在地铺上。床空着,大概是留给我的。
我没找到第四个能睡觉的地方,只好上了床,摊开手脚望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又侧过身,蜷起膝盖望着不远处在地板上沉沉睡去的迪恩。
迪恩眉头紧皱着,英俊的脸庞在黑暗中染上一道道阴影,乍看仿佛深深的皱纹,让他一下老了好几十岁。
倒车,让我再看她一眼。
我让自己闭上眼睛,结果却又在脑海中看到英帕拉的车灯遥遥地盯着我看。
黑暗中,我想象自己听到了车轮轻轻滑过地面的声音,但其实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不管迪恩把那辆英帕拉保养得如何之好,那辆古董车发动起来的轰鸣声也绝不适合潜行这一套。
也只有在梦境里,她才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吓人一跳吧。
我叹了口气,再次仰面躺好,盯着天花板。我上过夜班,知道自己现在不大可能一下子睡着,但要是一直睁着眼,那肯定就更不可能睡得着了。
这可真好,该守夜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时候失眠。
我使劲翻了个身,让自己趴在床上,下巴顶着枕头,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
“你在过分想象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而黑暗放大了这一点。等明天早上醒来,你会发现这些念头傻得令人发笑。”
也许我们之前应该进那老头家搜搜看,没准会有机会戳穿邪恶男巫的那一套把戏,也就不用我瞎猜了。
可不知为何,当我想象老头家的景象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同这个小镇一样毫无生气、落满灰尘的房间,楼上还不时传来“咚咚”声。当我循声上楼,推开不断发出声音的那间卧室房门,就会发现刚才还在外面说过话的老头正吊在房梁上,已经成了一具尸骨,而我们白天见到的,不过是另一个鬼魂。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骂自己傻瓜——白天怎么可能见鬼?
这些想象不该如此令人不安的。可在寂静的夜里,连假想出来的尸骨都仿佛拥有魔力。闭上眼睛,我几乎能看到那枯黄的骨头外面还包着残破的布片,是老头上吊时穿的袜子,已经被老鼠咬得不成模样。
正是这双脚不时被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的风吹动,撞到一旁的墙上,才会发出“咚咚”的声音。
“咚、咚、咚!”
一时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想象太过真实,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可不管幻觉与否,那声音都吓得我寒毛直竖,在床上绷紧了身体。
沙发上,萨姆翻身而起,带着睡意的声音问道:“什么动静?”
“楼上传来的。”迪恩也跳了起来,远比萨姆清醒得多,“我去看看。”
萨姆一把拉住了他,甩了甩头,说道:“史蒂夫还在外头呢。我跟他上去看,你在这儿和乐乐做伴。”
“怎么突然之间我就成了那个没法照顾自己的人了?”迪恩甩开弟弟,转身抱怨道,“告诉你多少遍了,萨姆,我没事。我铁定没有开车把你们都撞死的冲动,如果我有,我也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迪恩。”萨姆已经拉开了门,半转身看着他,“这次就待在屋子里,成吗?把事情交给我和史蒂夫。”
迪恩哼了一声,退回去,坐在沙发上,“行吧。”
“乐乐。”萨姆又看向我,眼神别有深意,“待着别乱跑,好吗?”
我郑重地点头。然后楼上又是一阵咚咚当当。萨姆没把门完全关上,我隐约听到他对史蒂夫说:“楼上……和乐乐在一起。”
我转头看着迪恩,迪恩也看着我。迪恩问我:“想不想出去?他们上楼了,总得有人镇守大厅。”
这话说得让我无可辩驳,而且也确实好有道理。我于是站了起来,跟着迪恩出了房间,走进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