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在我的体重之下开始倾斜。我放慢屈臂的动作,先是拉过肩膀,然后轻轻抬腿侧身翻上了布满细小枝杈和茂密树叶的横枝。
“还算顺利。”
我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慢慢探身出去,越过树叶和枝丫,低头看着下面正仰头注视着我的艾什莉。
“把手给我。”我没有爬起来,尽量让手臂朝下伸得更远。
艾什莉轻松抓住了我的手,长得高就是有好处。但我把她往上拉的时候,她开始习惯性地蹬腿,想找个借力的地方。
“别,慢点!”我身下的枝干立刻摇晃起来,树叶刷刷作响,“放松就行,让我把你拉上来。”
“你能行?好吧!”艾什莉答应了一声,乖乖垂下双腿不再乱动。
我把另一只手也伸下去,一起抓住艾什莉细瘦的手腕,然后用力向上提。
这么被拉上来肯定不怎么舒服,但艾什莉没抱怨什么。我先是用肘部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接着是膝盖,然后变换站姿,一点一点把艾什莉拉上树枝。她和我的体重加在一起,立刻让脚下的树枝危险地颤抖起来。
我抬起头,搜索着刚才瞅准的路线,然后沿着枝干往一侧走去,招呼艾什莉跟上。
“慢、慢点。”艾什莉在我身后尽量伸开双臂保持平衡。她穿着高跟靴子,高空走平衡木肯定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休闲运动。
我放慢脚步,眼睛左右扫视着,不断拨开挡路的枝杈。
基本上,我们是在密密麻麻、比小指还细的小树枝中间硬闯了一条路出来。这些乱糟糟的树枝让我想起第一部《生化危机》电影里的那些杀人激光。
还好扫中我们的只是柔韧、潮湿的树枝,顶多抽得脸上、胳膊上一道道血痕,不会砍掉人的脑袋,或者把人剁成碎块什么的。危机时还能抓着保命,不必担心自己的手因此变成鸡爪子。
要是换成史蒂夫或者里昂,他们肯定没法穿过这些障碍——光凭体重,他们就能把这地方压塌,然后把自己活埋进去。
我没因此感到得意,我又不是小屁孩儿了。
“又要往上爬了。”我提醒艾什莉,“这一次你应该自己可以。”
我这话并非无的放矢,那条斜向上的树枝有分叉的地方,形成了绝佳的落脚之处。我跨过半米的空隙踩在树杈上,然后另一只脚也跟了过去。
沿着树枝,我们很快就能爬到高处,然后开始向下——那才是真正的难关呢。
“跟紧我。”我深吸了口气,开始抱着树干往上爬。坡度不算很陡,不过我的膝盖、小腿,还有两只手,都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
艾什莉不时在我下面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不过每次我回头去看,她都已经稳住了自己。我还能听到她给自己打气:“别往下看。别往下看。”
我却正好相反,每爬一段就忍不住朝下望一眼,越过数不清的树枝间隙,看着那越来越遥远的地面。
这高度让我胃里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一口气喝了太多碳酸饮料,却又打不出嗝来。
继续往上爬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安全路线、碳酸饮料,以及被迫参加自然界的障碍攀爬大赛,这些东西与我正在变异因而前途未卜的事实之间形成了某种奇异对照。
我想的专心致志,几乎被迷住了,然而那副画面就是在这时击中我的,一如当初我们一行五人躲在树上等待轰炸机从头顶飞过时,我所看到的幻觉;一如在教堂时,当那些僵尸村民包抄我们时,我所听到的声音。
那是我的父亲,身穿松垮、肮脏的白大褂,挥舞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的神色异常恼怒,但脸上的红晕并非完全出于怒气。
“杀了那些局外人!你这个不听话的小白眼狼,被一群局外人牵着鼻子走!”父亲含混不清地咆哮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要是再不听话,就给我做好受罚的准备!”
我猛地一晃,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乐乐?”艾什莉在我身后疑惑地问道。
我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抓着一把树枝,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树皮磨得火辣辣的疼。
在我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咬紧牙关说道,然后加快速度往上爬去。我父亲的声音这次没有彻底消失,仿佛仍在我的耳边回荡。但我决定不予理会。
保护艾什莉的安全、找到史蒂夫和里昂,这才是我的首要任务。优先级,简单常识。
终于,我们爬上了这座树冢的顶端。艾什莉和我都已经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当我们站在树顶感受着狂风和雨点推搡、打击着我们的时候,身后的木屋已经冒起了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