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浑身冰冷,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睡眠中常有的那种梦魇状态,无法动弹、无法开口。
“那些局外人只想要你死,这是千真万确,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父亲的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女儿,因为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亲,没有人会真正对你好。”
我的嘴唇蠕动着,但没有字句能成功从冰冷的双唇中挤出来。
“他们不理解你,所以他们只会摧毁你。这是人类的诅咒,可悲,但却无解。”父亲的手开始以一种令我非常不适的方式抚摸我的脖子和肩膀,“除掉他们,在他们除掉你之前。听话,爸爸不会害你。”
然后我猛地惊醒,在沙发上沉重的喘息着,一时间不敢回头。
“乐乐?”艾什莉从扶手椅上起身,不像我梦中那样,她并没睡着,一直很警醒。疲惫,但却警醒。
“我没事。”我习惯性地说,然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剧烈到难以忍受的头痛差点直接干掉我。我的眼珠仿佛在眼眶中不断震颤,在最柔软敏感的地方引起一阵牵扯和不适,头疼则伴随着持续的嗡嗡声,在额头后方像电锯一样转动不休。
我还听到窃窃私语声,一开始像信号不好的电台,但很快,我已能辨别出其中的只言片语。
那声音犹如洗脑广告般一遍一遍重复着什么,偶尔夹杂着哀嚎似的的高音。
“……悬赏任务,务必……”我依稀听到那声音说,然后便是哀嚎,最终转为尖利的:“杀了她!杀了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捂住耳朵,但是毫无帮助,因为那声音来自于脑海深处。我只能尽量放慢呼吸,免得自己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呻吟起来。到最后,我不得不抱着头缩成一团,用手使劲挤压着脑袋两侧。
过了一会儿,艾什莉把手伸了过来,开始轻轻抚摸我脑后的头发。我感激地呼出一口气,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艾什莉帮我在沙发上重新侧躺下来,头搁在她的大腿上——这个姿势说不出的舒服,尤其是她用冰凉的手指揉着我的太阳穴的时候,几乎使得逐渐加剧的头痛变得能够忍受。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艾什莉轻声说,“里昂他们还没来,不知道他们要多久。”
“不睡。”我含糊地说,“我父亲会到我梦里来。我不喜欢……他说的那些话。”
艾什莉沉默下来。我盯着艾什莉短裙上的深绿色格子,还有她长筒袜上的破洞,心里想着这一切对她、对里昂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史蒂夫他们在干什么。”我努力开口,把脑海中父亲的形象用力抹去,“他们绕路过来,也许会遇到敌人。”
而且父亲会对付史蒂夫的,毫无疑问。
我闭上眼睛,等待恐慌如期到来,然而这次却不知为何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仿佛那种一直在我胃里纠缠的担忧和焦虑莫名减轻了许多。
“他们能应付得了的。”艾什莉喃喃说道,她看起来比我担心多了,“之前一路上,他们都应付的很好的。”
我说道:“他们都累了。”然后再一次等待恐惧涌起来,却又落了空。
我仿佛,突然变得不在乎了。并非我认为他们毫无危险,而是这一切——史蒂夫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不测——竟然像是……可以接受。
我猛地坐了起来,吓得艾什莉轻轻尖叫了一声。我喘着粗气踉跄了两步,头晕眼花,差点被沙发前的茶几绊个狗吃屎。
“乐乐?怎么了?”艾什莉惊慌失措地问。
我一手捂着头,继续踉跄着拉开和艾什莉的距离,抬起另一只手阻止她靠近,“我父亲,我父亲在入侵我的大脑,他在影响我的想法。”
不,不是想法,是什么?你在干什么你这个老混蛋我发誓……
“该死。”
这感觉颇像经历高烧,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更糟糕的是,我的身体正逐渐失去对四肢骨骼、肌肉有效的控制力。
史蒂夫,快啊。我就要他妈的失去理智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感觉冷汗顺着眉弓流下来,滑进耳朵里。
“这里是‘金带’公告板,现在发布一条悬赏任务。”这一次,我清晰地听到那个声音在脑海中说道,每个字都敲击出令人痛苦的回音,“编号by20员工已被病毒感染,急需杀毒处理。请注意,该员工具有三级暴力倾向,将其控制并成功送回‘金带’总部办事处者,将重酬答谢。”
我的喉咙里溢出痛苦的低吼,我在心里拼命祈祷这个声音最后能够消失,因为它听起来太像我自己的声音。
“乐乐,你、你吓到我了。”艾什莉说,但她却在悄悄靠近我。这个狡猾的小狐狸,你也是父亲的爪牙对不对?都是一丘之貉。
我迅速睁开眼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拔刀在手,直到艾什莉吓得尖叫起来,我才猛地松开她的肩膀向后退了一步,近乎震惊的发现自己差点儿一刀攮进艾什莉胸口。
“是我,乐乐。”艾什莉竟然没被吓得落荒而逃,还站在原地冲我大喊大叫,“醒醒!”
我喘息着,耳朵嗡嗡直响,抬起一只手说道:“别、别过来,我控住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