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枕头从客厅旁边的走廊里飞出来,砸到我们中间的茶几上。迪恩眼疾手快抢救了三明治的盘子,不过被喝空的马克杯不幸被撞到,在茶几上骨碌碌滚了几圈,然后落到了我提前准备好的手掌中。
“多友好的东道主。”迪恩低声说道,脸上带着哂笑。他起身收拾了盘子和杯子,而我再次被迫跟在他身后转悠。
“迪恩,”我问道,“你不困吗?”
“我在之前睡了一个小时。”迪恩说道,“萨姆要等到早上才会来接班。然后他要陪你去找卡姆斯基。”
好极了,我得像个充电宝一样挂在萨姆身上,然后去见那个不管是谁但却发明了仿生人的家伙。
希望那不是个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白痴天才。
“来。”迪恩突然把一个凉冰冰、沉甸甸的东西塞进我手里,然后用自己手里的和我的碰了碰。我低头一看,是一瓶啤酒。
我张嘴,准备告诉他我不能喝东西。当然,理论上来说,我从嘴巴里喝进去的东西会进入腹部的装置,然后可以清空,但那就是个摆设,毫无实际意义。我没法从这些东西里吸收能量。
“为我们在这些世界中遇到过的倒霉鬼们喝一杯,”迪恩打断我,他听起来相当坚定,几乎吓了我一跳,“来,举起酒瓶。你喝一口,剩下的给我。”
我不确定地看着迪恩,拿不准他着冷不丁的是想干嘛,但迪恩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于是我终于把瓶子和迪恩碰了碰,然后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不错的啤酒。”迪恩咽下一大口之后叹息着说道,然后从我手里抽走拿一瓶,在沙发上坐下,把酒瓶放到脚边,抬起脚搁在了茶几上。
“现在,”迪恩在沙发上靠得舒舒服服的,“我要看《帝国反击战》了,你要一起吗?”
我坐在迪恩脚边,和一开始的他调了个位置。不过尽管眼睛盯着电视,但我并没有将汉索罗或者天行者卢克的冒险看进心里去。我沉心静气,试图整理思路,对明天将要进行的会面,以及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出准备。
然而我的思绪自有想法,不愿向前看,而是不断回到过去。
是因为迪恩,还有他愚蠢的祝酒词。原本在他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之后,我已经有效地控制住了自己,不去想、不能想。
“停下。”我徒劳地命令自己。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休眠状态,没有意识,没有噩梦。疼痛感依旧稳定的在胸口起伏,此刻变得有如混杂了锋利贝壳、石子的海浪摩擦着裸露的血肉。
“我应该问问迪恩我们将如何进入下一个世界。”我强迫自己思考,“如果从贝克家来到底特律是通过某种钥匙和门,那么在这里也一定有类似的东西,只是转换为了符合这个世界特征的物品。”
但最后,我也没有问迪恩任何事情。闭上眼睛,我在眼睛后面仍能见到血。
疼痛似乎是个过于委婉的说法。在这具仿生人的身体里,在这个不眠之夜,我体会到曾经为人时所不曾体会过的强烈的悲恸。我无法分辨这种感情是因里昂肯尼迪而生,还是我在单纯为自己感到悲哀。前者听起来更深沉、更能博得同情,但后者却有种不可言说的残酷。
理智的思维逐渐回到我的身上,与伴随着阵阵疼痛的仿生身体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我仍未摆脱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那种抓住迪恩脚边的酒瓶大喝特喝的不理智冲动很难压抑,但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只要我完成任务,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里昂不会认识我,但他也不会在那个我这辈子最糟糕的晚上意外被杀。
这是我应得的。任何人都应该庆幸他们不会在人生旅途上认识我。因为我活在恐怖之中,并成为恐怖的一部分。
不管我多么痛恨父亲赋予我的使命,最初塑造我的动机、意念中都含有某种恐怖意味。就像那些恐怖游戏中的角色,永远无法摆脱难以言说的反常与恐慌。
等任务结束之后,我会回到哪个世界呢?会像我无意间和迪恩提起的那样,回到上一个世界吗?
我是否会重新认识里昂?而那个世界的恐怖是否会消失,还是会随着我降临?
“迪恩?”萨姆饱含困意的声音从通向卧室和客房的的那条走廊传来,“啊,乐乐,你醒了。”
迪恩头也不回地说:“冰箱里有草,请便吧。”
“我要先去跑步。”萨姆含糊地说道,“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吧?”
迪恩耸了耸肩,说道:“反正电影还没结束呢,我要看莉亚公主穿比基尼。”我这才意识到,《帝国反击战》已经结束了,并进入了下一部。
“我不会太久的。”萨姆在门口换上合适的鞋子,“你要我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你有钱?”迪恩扬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