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格蕾丝的表达能力,但她的话的确让我震惊,震惊到了失语的地步。
一个仿生人对我指出了“金带”的存在,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意外的。也许这才是梦,一个荒诞不羁的梦。
“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测试,或者游戏。”格蕾丝继续说道,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在温和的背后隐藏的是某种冷酷和残忍,“别担心能力,因为你的能力足以应付任何意外,或者说事情走向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
“选择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就像在刚才,你选择了森林作为事件发生的背景。当然,你也杀了那个刺客,但这并不重要,尽管我欣赏你的干脆和果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受到你的主观影响,这也是我告诉你事实真相的缘故。我想要你也参与进来,而非全然沉浸在梦境之中。”
我张开嘴,想要问她究竟是谁,但在能说出话来之前就猛地意识到,格蕾丝的脸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一同变模糊的,还有我的视线。
我在一张摇晃着的床上醒来,心脏狂跳、冷汗满身。床很窄,铺了白床单,金属床脚固定在地板上。简易床头柜同样固定在地板上,而在那张丑陋的、摆着烟灰缸和一盘糖果的柜子上方,圆圆的舷窗微微凸起,像是一只空洞的眼睛。
窗外,灰色的海水起伏着,延绵至看不见的天际。
当我坐起来的时候,脚下的地板连同床铺再次震动了一下,海浪的声音隐隐传来,昭示着我此刻正身处一条船上的离奇事实。
梦,这一定是梦。
但不管是不是梦,我都无法“醒来”。我的安全屋仍处于断连情况,就像我被关在了看不见的法拉第笼里面一样。
我的记忆仍旧连贯完整,至少我认为记忆没有出现漏洞。可我的感知显然出现了问题,因为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同我见过的每一个现实都别无二致。
这甚至不是最糟的。
当我站起来,然后在船身的再一次倾斜中踉跄了一下的时候,我终于迟疑地发现,自己不再是仿生人了。
我缓缓收回抓在床栏杆上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并且快速搏动。然后,我在莫名的恐惧中迅速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来。
这具身体毫无疑问属于人类。在胸腔后不规律跳动的是一颗货真价实的心脏,而非冷冰冰的脉冲调节器。那些在血液中奔流的混乱荷尔蒙正令我双腿发软,瞳孔缩小。
这从侧面印证了格蕾丝的话,却丝毫无助于我了解眼前的局面。尽管疼痛不再,但失去了强大的身体,我逃出这个困境的难度就会上升。
而我的情感也不再受到程式的约束,迅速将理智踩在脚下,就像解决一场短暂可笑的叛乱。
深呼吸。
我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发现这个世界仍在,并没有随之做出任何改变。
眼前这个舱室很小,除了床和柜子以外,只有一扇门。我不抱希望地拧了拧门把手,却惊讶地发现门没锁。
我先是把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看,然后踏出去一步。
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末端有一小段向上的台阶,透过狭小的视野能看到外面的部分甲板,还有同海水一样呈现出灰蒙蒙颜色的天空。
我默默缩回脚,看了看自己,第一次注意起身上的穿着打扮来——这些衣服已经不是去见卡姆斯基的时候我穿着的衣服了。事实上,这身衣服和我穿过的任何衣服都不一样,西装西裤,相当正式。
就在我刚刚拉开的这扇门的钩子上,还挂着一件大衣,以及一顶带沿的圆顶帽子。
我压下照镜子的冲动,想看看自己还是不是个女人——这一身打扮实在太像上个世纪的绅士了,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又打消了身体错位的念头。
仍是我,只是穿着非常奇怪。
我在某种类似直觉的指引下伸手取下外套穿在西装外面,然后把帽子戴在头上,然后才走出狭窄的船舱。不是因为太冷,而是因为这样做比较对头。
穿上戏服,才能好好登场。
外面的走廊上没人,只有一幅钉在墙上的拙劣风景画。但当我谨慎地沿着走廊尽头那段台阶走上甲板的时候,立刻便在扑面而来的海风中注意到,不远处的栏杆旁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