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有一部分堆积在了我们身旁,尽管我们自从发现暴雪降临之后就不断转移位置。大概辨明方位之后,我们就朝城堡的方向尽全力快速前进,除了偶尔掀开斗篷看一眼方向是否偏移,我们都是蒙头朝前猛走。
不过那至多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动。
有的时候,我的靴子乃至膝盖以下完全陷入深深的雪中时,某种一样的触感会让我不寒而栗。那不像是踩到积雪下的岩石或者地面,而是某种不规则的东西,冻得硬邦邦的,但又没有石头那么硬。
我没有吭声,只是跟着托尼一个劲儿往前走。
就这样,城堡的大门也逐渐在风雪中变得清晰起来,当再一次掀开面前的斗篷打算校正方向时,我和托尼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用沉黑的金属打造的高达双开门赫然就在我们面前,上面钉着不知道是金还是铜质的门钉,其间绘制着某种文字似的东西,然而雪太大了,也无法认真分辨。
真正让我和托尼止步的,是那门竟然开了一条缝。
我想问托尼,我们来时这门就已经开着了吗?是我们都疏忽了没有注意到吗?但我的喉咙又干又涩,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
“我们走。”托尼过了一会儿说道,从斗篷下钻出来,然后站到门前,横起一条胳膊抵在门上,把全身的力气都推了上去。
沉重的吱呀声响了起来,那道原本一个人勉强通过的缝隙又被托尼推得宽了一些。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于是他率先侧身进去,灵活得像是一只野猫。
我立刻跟了进去,随即感觉那始终糊着口鼻的强风骤然消失或者消减了,挤压肺部的力量也跟着一轻。
城堡里很昏暗,但竟然还有长明灯从高处投射下微弱的光,使我们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我蓦地想起西班牙,又将这段记忆用力推开。
“有人吗?”托尼喊了一声,立刻传来阵阵回声,“队长?史蒂夫?”
无人应答。宽阔的大厅里有石头台阶,天花板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但隐约可见从凹凸不平的墙壁——岩壁——上凿刻出的螺旋状台阶。尽管石柱是人为立起的,上面刻着繁复、陌生的文字,但除了石柱和台阶之外,这里似乎更像是某个规模庞大的山洞。
那股气味也是潮湿的石头散发出来的那种。
“看起来我们是到摩瑞亚了。你觉得我们会遇见炎魔吗?”托尼也在打量这里,“说老实话,我没想到‘金带’还有这种品味。”
我拔剑在手,剑也是黑城堡的武器库里挑选的,只是无论怎么挑都没有特别趁手。
“往哪儿走?”我问托尼。
托尼回答:“地下。”
原来那盘旋在四周崖壁上的螺旋状石阶不止向上,也同时向下延伸,宛如倒长的树。大厅虽然看似空空当当,但沿着东一段、西一段的石阶向上不断走,到大厅深处就有一块稍微平整些的空地,像个台子似的。
整整齐齐的环形阶梯从平台中央向下凹陷,形状酷似沙漏。这一段沙漏式的阶梯只有四五十级,到底下是个比上面平台更小的空地,空地中央是把石头椅子。
啊,这么说可能太过保守了。
“王座?当真?”托尼像是也没料到这种场面,“我……”他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绕着王座而行的脚步也顿住不前。
我心里一惊,立刻大步走到托尼身边,就看到王座后面靠着一具身体。从那垂头含胸的姿势、手脚无力摊开的样子来开,是个死人无疑。
但关键在于,那个死人我曾见过,而她的脖子上,被血染红的箭羽仍露在外面。
“娜塔莎。”托尼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听起来僵硬麻木,“那是娜塔莎。”
“我看到她跟在尼根身旁。”我深吸一口气,但立刻后悔:如此冰冷的环境中,尸体腐烂得固然缓慢。但死人就是死人。
托尼缓缓点头,说:“我知道,我也见过。她是塞外之王的左膀右臂,但却不是塞外之王的女人。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人。”
“你觉得是克林特杀了她吗?”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也许尼根带人追上来了,和史蒂夫他们起了冲突,于是克林特不得不对娜塔莎下了杀手。”
“也许吧。”托尼点头的样子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动的木偶,“地道就在这里,看见了吗?”他伸手指了指娜塔莎尸体旁边。
我绕了几步,于是在王座旁边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入口,上面的盖子竟然是木头做成的,已经被掀开了,翻在一旁。在这个全部由石头组成的世界里,突然看到木头的东西,让我有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像是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