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的目光仿佛冰冷的针尖一般,仿佛提醒着她——倘若不是你,他又何须如此?
宝龄心头的酸楚,风怒陡然间被浇灭,颓然的瘫软下来。
本来,骆氏对她下毒,阮素臣对邵九下毒,那一切,足以在她心中燃起熊熊的恨意,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件事。
那件事让她此刻觉得懊悔不已。
这件事,连骆氏都不知道,那就是……她没有中毒!她根本没有喝下骆氏的毒药,那碗汤,她全都吐了出去。
只是,她却没有说出来,彼时,她或许怀着与骆氏一样的希望,不愿见到战争,不愿兄弟相残,不愿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所欲,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保持了沉默,亲眼看着一切发展成这样。
倘若,邵九如今这般是因为骆氏与阮素臣,那么她呢?她与帮凶又有什么不同?
如果,如果她知道他会做今天的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隐瞒那件事。就算自私,她亦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的。可是,纵然她心底也曾偷偷的希望着他愿意为她放弃一些事,却未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如此的决绝。
让人日复一日的沉睡下去的腰,从此失去知觉,没有意识,除了身体的各个器官维持缓慢的运作,其余,与死亡无异,直到,服下解药之时,才会苏醒。
用自己的灵魂来与她交换……邵九,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宝龄一遍遍地抚摸那具只有温度还证明活着的身体,心底犹如一把利刃在来回的割刺。
“他离开南京府之后便下落不明,我也是几日前才找到他。”骆氏缓缓的道。
那日,邵九与阮素臣一同来找她,之后,她便开始寻找邵九的下落,与其他人一样,她几乎走遍了邵九曾经经常去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正当无比失望之时,她忽然从阮家的马夫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在宝龄与阮素臣大婚那日之前,宝龄曾与邵九出去过,整整一日,而去的地方,便是这里的玄武湖。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从骆氏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无法确定,然而,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是这样的。
于是,她来到了这里,果然找到了邵九。
“你是说,他来这里是因为……”宝龄茫然的喃喃,心头仿佛被什么充满,快要满溢出来,却又空荡荡的一片,张着嘴却难以呼吸。
“我不知道。”骆氏摇摇头,随后,缓缓的转过头,注视宝龄,“不过,你也总算来了,不是么?”
——你也总算来了,不是么?
宝龄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酸涩夹杂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泛滥开来。她来这里,本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看到了顾府墙头的那片落英,想起了这里的樱花,下意识的想要来看一看,然而,阴差阳错的……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什么,她来到这里,然后,走进了这间屋子。
倘若她根本没有再记起这里,便不回来;倘若就算她来了,却没有走进这间屋子,那么,一切亦是枉然。
这个静静躺在这里的少年,如同消失在森林中的王子,在等待一个人。彼时只要有一念之差,两人便会就此擦肩而过,或许,再也不复相见。
一想到这里,宝龄心中便充满了极大的恐惧与后怕。
幸好……幸好,她来了。幸好,她没有在推门之后走开。
她蓦地站起来:“解药呢?”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解药,只要服下解药,那双深遂的眼眸便会睁开,如同从前一样!
骆氏摇头:“解药不在我这里。”她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凄楚,“你认为,倘若我有解药,会任由他这样下去?”
“阮素臣?”宝龄蓦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拿到解药,无论用什么方法,求也好、用任何东西交换也好,都要得到解药。
骆氏望着宝龄的背影,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忽的道:“不用去了。”
宝龄转过身,骆氏道:“他中毒之际,你以自己留在臣儿身边,将他救了回来,如今,他为了救你,宁愿沉睡下去。此刻,你有用什么去换?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宝龄一动不动的凝住。
骆氏望着宝龄,眼底冰封的冷漠竟似渐渐地融化开来,轻声道:“你放心吧,臣儿并非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否则,聪明如颜儿,又怎会与他约定?等到大局安稳下来,臣儿守住了那片江山,便会让他醒来。”
这是邵九与阮素臣之间的约定。
骆氏的神情略微有些嘲讽与怅然:“你可知道,他们来见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颜儿一时疏忽服下了臣儿的药,所以无奈之下才会选择放弃,然而,后来我才明白,并非如此,那也是他的诡计,他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答应我,是因为他知道若是那样,我定会为了安稳起见而分期给你解药,那样,你便随时可能有毒发的危险,所以他才会找到臣儿,两人做了约定。这两个孩子,为了一个你,竟连江山与性命都不顾,连仇恨也可以暂时放下,共同向我演了一场戏。”
“不过,那也好,即使被骗,我也不怪他们。而你,虽然我曾经怨你,恨你,甚至……有些嫉妒你。但却还是要谢谢你。至少,因为你,他们竟有了那么一刻,站在了同一个地方,为了统一个目标而努力。我虽然不肯定所有的事都会随着时间淡化,但经过一些时间,或许真的能改变什么呢。”骆氏透过宝龄的身影,望向遥远的天空,慢慢地道:“好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现在,你走吧。”
骆氏不再看宝龄,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望着沉睡中的少年。很久很久,门口的少女并没有离去,她抬起头,见宝龄转过身来。
“我不走。”
骆氏微微凝眉,只见少女的眉目舒展开来,宁静而从容:“我要留下来。”
不就是沉睡么?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再也不会醒来,也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活着,那便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慈悲。她要陪着他,守着他,他听不见她说话,感觉不到她又有何妨?只要能守在他身边,春花秋月、时光荏再,才是真实的
就算戏里只有她一人,至少,她已知道,不再是她一厢情愿的独角戏。那么,快意江湖也好、平淡相守也好,天涯海角,此生她便只为一人去。
第贰佰捌拾章铜镜的秘密
半边的天空阴霾下来,漂浮着大朵大朵的厚重的云,不知从何时开始,便飘起了密织的雨丝。
又是江南一年阴冷潮湿的冬日。
宝龄的目光从窗外迷蒙一片的雨帘上移回来,心中幽幽一叹,快过年了吧?方才她从街上回来,买了些日常用品与食物,纵然下着雨,却还能分明感受到南京城里浓郁的过年的气氛。
屋里生了火堆,虽不如南京府的壁炉那么暖和,但亦驱走了满室的寒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床上少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青红色的火光映上邵九的脸颊,宛如熏染上了一层水泽般的潮湿的红润。
只是,……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宝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用手指从邵九的脸颊开始到双腿,轻轻地揉搓,这是这一年来,她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她还记得自己住院时,曾见过一个病人,亦是昏迷不醒,他的家人每天给他按摩身体,不让他的身体在犹豫久躺的床上而肌肉萎缩。
一开始,宝龄还有些羞怯,指尖碰到每一寸肌肤都像要燃烧起来,可渐渐的,她便习惯了,动作娴熟而自然,甚至慢慢掌握了要领。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来,走出屋子。穿过院子时,她停了下来,骆氏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
一年前,宝龄在这栋小屋里留了下来,并在第一时间写信将找到邵九的事通知了平野,平野匆匆地带着招娣赶来,很快便让人在这屋子周围又搭建了几栋小屋,又将分散的小屋用砖头砌了起来,做了一堵围墙,所以,骆氏也在其中一间屋子里住了下来。
此刻,这红色砖头搭建的围墙内,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面容臭臭的平野带着几个手下和招娣住在东面,骆氏住在西面,宝龄住在南面,而与宝龄一墙之隔的是一个沉睡中的少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骆氏仿佛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头,目光落在宝龄手中提着的袋子上。
“买了些水饺皮。”宝龄道。
不知从那一天开始,骆氏的身体越来越差,半夜也能听见她不断咳嗽,而身体也越来越瘦弱,一年前,宝龄看到有几个下人打扮的人来找骆氏,她知道那是南京府的人,是阮素臣想要接骆氏回去,可骆氏拒绝了。
不知是不是由于与骆氏一起住了一年,两人之间很少说话,但也已习惯,还是因为见到骆氏越来越衰弱却还是情愿留在这冰冷潮湿的山上,宝龄的心情已渐渐平静,甚至有一种说不清的叹息。
骆氏点点头:“快过年了。”
宝龄没有在说话,回到自己屋子里,将桌子收拾了一下准备叫招娣一同来包饺子,手一动,桌上的包裹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龄一怔,才回过神来,是那面铜镜。
这一年来,因为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她都没有再碰过那面铜镜,一直放在包裹里,她弯下腰,将铜镜捡起来,抬起头,却看到骆氏正在门口,目光定定的望着她手里的东西。
“这是……”骆氏张大了眼眸。
宝龄怔了怔,骆氏已走了过来,望着宝龄手中的铜镜,波澜不惊的眼底深处浮上一丝雾气般的神情。
“是阮素臣寄来的。”宝龄看了看骆氏,道。
骆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面铜镜,仿佛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冷漠淡然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丝恍若少女般的光彩:“这面铜镜,是我某一年的生辰,他送的。”
“是……北地王?”见了骆氏的神情,宝龄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不觉低声问道。
话一出口,她以为骆氏并不会回答,却听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朦胧而低柔:“他知道我不喜欢珠宝绸缎那些东西,却独独对有些年代的东西很是喜欢,所以每年都会寻些稀奇古怪的古物作为礼物。”
一个男人能如此用心地记住一个女人的喜好,并且年复一年地花心思去寻找她喜欢的东西,该是爱的极深吧?
只可惜……
“他对我真好,只可惜,那时的我太过年轻,更多的,却是希望他能陪着我,所以,我在万般寂寞下,才与你父亲在一起。”
宝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段往事,她不是第一次听骆氏说起,然而,此刻的骆氏眉宇间已没有了彼时的怨恨、痛楚,反而坦然而宁静。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而当无意中发现了隐藏在这面铜镜背后的秘密时,更是悔恨。这面铜镜,并非只是一面镜子罢了,它的里面,是尹家暗军的虎符,他送我的,不只是一份礼物,还有对我的信任与全部的交付,而我却因为一时赌气,将它随手给了你父亲,直到十几年后,才知道了这个秘密。”骆氏仿佛沉浸在往日的时光中,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默片刻才接着道,“于是,我决定将这样东西交给聂子捷,因为我知道聂子捷并非诚心归顺阮家。”
“只是,在做这件事之前,我终究是矛盾的。我很清楚,倘若聂子捷拿到了虎符,必然会去找寻暗军的下落,一旦找到,一场大战无可避免,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此刻的阮家,还有唯一一个我无法不顾及的人。”
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不顾及自己的孩子,纵然那个孩子并非爱的产物。
“那些天,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无法做出决定,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便去集市一家书屋买书,以此度日,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她写的书我很是喜欢,她似乎不愿意以真面目见人,于是我们便隔着门帘聊天,我至今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她说,既然想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去做,否则,便永远无法安心。所以,第二日,我才下了决心,离开阮府,去了北地……”
骆氏的话一字一字地传入了宝龄耳中,一开始,她只是担当一个听众的身份,毕竟,骆氏说的这些往事,她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而骆氏,亦不需要任何安慰,只是想说出来罢了。但渐渐地,她的神情越来越错愕,终是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那家书屋,是不是叫‘朝来’?”
骆氏一愣,怔怔的看着宝龄:“你怎么知道?”
宝龄张大了嘴,良久良久,才化作一抹苦笑:“你见的那个女孩叫阿零,而阿零——就是我。”
这件事她几乎已经忘了,当初愿意与骆氏隔着门帘倾谈,一半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拒绝,而另一半是想要打听出铜镜的下落。她本就没打算告诉骆氏自己的身份,让骆氏当做那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便好。可是,骆氏方才说出的那番话,让她十分的惊讶,甚至,心头满是复杂的感觉。
骆氏将暗军的虎符送去北地聂子捷手中,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虽然她知道就算自己没说那句话,骆氏最终或许还是会那么做,但却还是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
邵九一直在寻找的便暗符吧?那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包括当初陆寿眉进顾府,亦是怀着打探暗符下落的目的。
然而,她的一句话,让骆氏下定了决心,这么说起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亦是因为……不,不能说是因为她,但却仿佛冥冥中将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宝龄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仿佛压着什么。
骆氏猛地抬起头:“你是说你是……”
“是。”宝龄将嘴里的气息长长的吐出来,道。
骆氏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惊讶、错愕、茫然,最终化作一抹嘲讽的平静:“竟是你。”
宝龄亦不知该说什么,笑容有些发苦,窗外的雨丝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如同一张早已织就好的的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骆氏忽然笑了,幽幽地道:“我这一生,本不想再与顾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包括臣儿与颜儿,当初臣儿要娶你,我根本没有考虑便拒绝了,便是这个原因,可世事难料,你与我们……唉。”
骆氏没有说下去,只是幽幽地一叹。
这一叹里包含了所有东西,宝龄无法全部明了,却又是明白的,骆氏恨顾老爷,自然恨顾家、恨顾家所有的人,不想与顾家扯上任何关系。
而宝龄自己呢?一开始,她又何尝想到会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初来这个时空,她只想有个美满的家,有一份安定的生活罢了。只是,兜兜转转,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无法避免地已变作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望着窗外,良久,骆氏开口:“宝龄……”
“嗯?”宝龄茫然地应了一声。
“你爱的,是颜儿吧?”
颜儿,尹韶颜。
这个名字有些空洞,有些陌生,让人无法将他与她心中的那个少年联想起来。然而,她很清楚,那便是他的名字,是他真实的名。心头微微地一颤,搁在窗台上的手却一动不动,半响,宝龄道:“是。”
或许是这一刻太过静谧,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或许之前的羞涩、矛盾、痛苦、挣扎随着邵九的沉睡,通通都消失了,心底最纯粹的感觉浮现了出来,此刻的宝龄坦然的回答着。
骆氏侧过脸望着她,眼底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戒备、怨恨与冷漠,反而有一丝浓的化不开的怅然:“我还记得,那一日,他送我这面铜镜,在耳边轻声对我说:宝贵双全、白头偕老。可那一切,终究被我自己断送了……”声音仿佛幽静中的低吟,柔缓而遥远,“而你……颜儿还没有离开你还能在他身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他。你比我做的好,亦——比我幸运得多。”
宝贵双全、白头偕老……宝龄心中默默的将骆氏说的那八个字念了一遍。
多么美好的誓言?只是听着,便不觉想要落泪。只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如此呢?
她垂下头,望着手中那面铜镜,铜镜上亦有“宝贵双全”这四个字,她的手指不觉无意识地在镜面上那凹陷的四个字上轻轻地抚摸、勾勒……
一笔一划,深深的勾画,如同刻在心底。当手指最后落在“全”字的一横上时,忽的,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犹如一道符咒——铜镜“啪”地一声,开了。
第贰佰捌拾壹章毒药还是解药?
铜镜在一瞬间打开,犹如蚌壳一般,一分为二。宝龄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盯着它,随即,她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就是那种特殊功能的机关?
她脑袋轰的一下,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如果下一秒,便天旋地转,那么……可是……不对!一秒、两秒、甚至一分钟后,没有任何动静。
错了?
倘若真有那什么特异功能,她无意中触动了机关,是不是应该有些异样的事发生?譬如眩晕啊、眼前一片模糊脚下漂浮啊、时光错乱什么的,但——没有。
铜镜只是打开了,然后便彻底静止了。
过了片刻,亦没有想象中的那些事发生,宝龄吐了口气,才仔细的打量了铜镜内部一番,然后,她发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
在这铜镜的内部的中央,仿佛有一道如同夹板一样的东西,此刻,正夹着一只姜黄|色的纸包,很小很小的纸包,缠绕着极细的丝线,与铜镜本身的颜色相差不多,一时间很容易被忽略。
“这是什么?”骆氏走上前来,紧紧的盯着姜黄|色的纸包。
方才铜镜分裂开来时,骆氏并没有犹如宝龄一般的惊讶,因为,她曾亲眼看到过这一幕,当时她也是这般细细的勾画“宝贵双全”那四个字,然后,铜镜便如同魔咒般的打开了,里头静静的躺着,是一枚暗符。
只是,此刻,里面静静存在的,却是一个黄|色的纸包,正是与彼时的暗符在相同的位置。那么这纸包里的又是什么呢?
骆氏看了一会,眼眸忽然闪动起了异样的光芒:“你说这是臣儿寄给你的?”
宝龄正犹豫着该不该取出纸包打开看看,听到骆氏的问话,奇怪的点点头,“是啊,可是为什么里面会有……”
话忽的止住,宝龄眼睛里陡然间浮上一种古怪的神情,转头看朱骆氏,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声音竟是微微的颤抖:“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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