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之间不必说破,相视一笑,便双方的心思都一片澄明。
但谢家大娘子对沈渺的态度与当初前来相见时截然不同了,她实在赏识这个模样貌美却又无比精明谨慎的小娘子。她这个岁数、如此出身,竟都能有这般见识,实在不易。
郗氏来沈记之前,其实已将沈渺的来历家世甚至前夫的身家背景都打探清楚了,于是与沈渺说定了分红与其余筹备的细节,事事达成一致后,临别前,郗氏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怜惜她。
登车离去后,郗氏在车内还与喜妈妈感叹:“沈娘子如此聪慧,真不知她当初为何会嫁给这样烂泥似的人家?难不成真是叫美色冲昏了头脑?”
“沈娘子出嫁时年方十五,又有父母庇护,想来当年还未曾长大,轻信他人也是有的。”喜妈妈倒是感同身受,低低地叹息道,“观夫古之贤达,皆是多经磨难的。昔西伯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于困苦之中,人必思变,沈娘子的聪慧,想必是因身处苦境,才砥砺如此的。”
郗氏自小习武,虽也粗通文墨,但其实并不精也不喜爱,此时听喜妈妈咬文嚼字,便觉着头疼,但又想到过几日要去冯家,那可是个更加咬文嚼字的人家!于是忙道:“阿喜,记得帮我做两篇给冯太夫人贺寿的贺词,再另外备几首应景的之如赏花看水的矫情诗来,冯家来往的都是文臣家的夫人,吃席总要飞花令,每每与她们同席,饭吃不了几口,倒吃了满肚子的酸诗,真是苦煞我也。”
喜妈妈忍俊不禁:“是是是。”
***
沈渺营业微笑脸站在门口殷勤地挥手相送,直到谢家大娘子的马车遥遥而去了,才蹦着回了铺子里。济哥儿、有余带着雷霆买肉未归,湘姐儿睡午觉呢,唯有追风在院子里追一片被风吹得四下翻飞的落叶,九哥儿这名倒是给它取得贴切,它的确是一条如风一般捉摸不透的狗。
她一肚子欢喜无人分享,只能冲过去抱住了它,狠狠在它的狗头上亲了两口,又高兴得捧着它的狗脸来回搓:“追风啊追风,我们要挣金子啦!而且等作坊运转起来,咱们不是躺着都能挣钱啦?到时候阿姊每日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咱啃一根扔一根,就是这般阔绰!”
追风被揉搓得汪汪直叫。
幸好济哥儿和有余很快便回来了,他们大包小裹推开后院的门,雷霆背上还背了两包油纸包住的猪蹄,它竟一路闻着生肉味,十分稳重地驮着回来了。
若是换作追风,那猪蹄只怕半路就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沈渺接过肉来,见济哥儿满头热汗,便赶他和有余去洗把脸,等二人脸湿漉漉地回来,又眉眼止不住喜气地与他们道:“我先去把这锅肉卤了,一会儿咱们关了铺子,去周掌柜的书局买些你开学要用的文房用具,昨日姚博士来吃汤饼便说了,你们这些经了童子试的,下月月初便要开学了,趁如今空闲些,便先将铺盖被褥、文房四宝都买齐吧。”
沈济奇怪道:“阿姊怎么这般高兴?”
沈渺得意地挑挑眉:“阿姊刚接了个大生意,过几日要去辟雍书院的冯博士家做席面,能挣这个数。”她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在济哥儿面前晃了晃。
沈济惊喜道:“十贯?”
“狭隘了吧,再猜,往大了猜。”沈渺喜滋滋。
“二十贯?”沈济有点儿不敢往上猜了。
“是十两。”沈渺搂住他的膀子,悄悄在他耳边说,“金。”
沈济瞪圆了眼,甚至都不敢吐出那个字,嘴唇动了动,只冒出来一口气:“金?”
“金。”沈渺愈发沉醉,她这辈子都还未见过金子长啥样呢!上辈子她也最喜欢金了,但她不买首饰,而是每年到银行里买些金块,再把家里的保险柜塞得满满的,每年坐在那数一数,她便会觉着好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