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完,闻笛的心情甚至比年夜饭还要低落。
他回到家,坐上属于自己的小床,看着母亲在对面织围巾。竹针上下翻飞,有节奏地发出哒哒声。围巾一点点变长,夜色一点点浓郁。
母亲看儿子小半个钟头不动窝,放下围巾,用竹针挠了挠后脑勺:“怎么了?跟同学吃饭还吃郁闷了?”
闻笛看着昏黄地灯光,缓缓地眨眼,问:“妈,我要是一直没出息怎么办?如果同学全都比我混得好怎么办?穷一辈子怎么办?”
母亲诧异地看着他,默然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多吃两碗饭。”
闻笛一脸痛苦:“什么?”
“多吃饭,多运动,保持身体健康,”母亲说,“二三十岁的时候,你还能聊事业,聊对象。等你到了四五十岁,就只能聊关节炎,三高,心脏病了。能炫耀自己工作好、赚得多的日子没几年,不用那么在意。”
闻笛心里稍稍宽慰了些:“是吗?”
“再说了,我们家可不是普通的穷。”母亲说,“我们家是五代单传的穷。”
“咱能换个东西祖传吗!”
母亲坐了过来,搂住儿子:“仔细想想,有钱人的生活能好到哪去?澳洲龙虾跟普通龙虾的味道差不了多少,豪华跑车堵在高速上,不也跟破三轮一样。”
闻笛惋惜地说:“可是我没吃过澳洲龙虾,就是想吃,就是好奇。”
“你听没听懂妈的意思?”
“我懂我懂,”闻笛痛心地说,“可惜我像我爸,不然肯定天天都开心。”
母亲推开他,站起身来,转身出门:“怎么说话呢?你爸听说你二十七回来,腊八就开始卤牛肉了。”
闻笛在背后问:“去我爸那告状?”
“让你爸开市了去水产市场看看,”母亲说,“给你买澳洲龙虾。”
第44章 过度的善反而会摧毁它本身
博士的寒暑假跟大学生不同,主要看导师吩咐。法定假期一过,闻笛就接到了老板传召——国际莎士比亚论坛即将召开,麻溜地滚回来干活。
闻笛收拾行李启程赴京。不知为何,每次过年回去,行李总会比回来时多出一倍。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芝麻糖、桂圆干、龙须酥,即使闻笛强调多次“现在网上也能买到”,仍然一股脑的塞进了箱子里。这就算了,奶奶居然拿出了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小青菜和荠菜。
闻笛大惊失色:“我是回校,不是去菜市场。”
“拿着,都是刚从大棚里摘的,”奶奶说,“北京的菜多贵啊!五块多一斤,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