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花园东墙角,假山之间。茂盛的花木草丛之间隐隐绰绰能看见两个人影,只听见一个娇柔的女声:“你这么多天一直不肯理我,我便知道你怨我。可我一个女儿家,有些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你,你要我怎么办!”说着已是低泣起来。半晌,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我知晓自己的身份,无论是不是自愿,你既已做出选择,我自当恪谨守礼,从前那些便只当随风散了,以后咱们也不必私下再见,只愿你以后平安喜乐。”话音落下,男子已大步走出了假山范围。“子渊!”女子一惊,低声喝道。男子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向前走,头也未曾回。女子见状微怒,偏一时又无法发作,愤愤跺了跺脚,想起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恐丫鬟来寻,只得按下恼怒,整了整衣襟,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待女子走远后,假山背后冒出了一只小包子和一名少女。正是林曦和她身边的丫鬟红鲤。林曦本来是在和蒋云帆、吴曼柔一起赏花的,只是刚刚想要如厕,这才和红鲤出来,原打算解决完就回去,却没想到花园一角正在上演一部分手大戏。怕走出去大家尴尬,这才躲在了假山后。林曦之前从未来过陆府。古代孩童夭折率高,就算林曦自小身子健壮,嘉平郡主也不敢带着女儿乱逛,是以就算陆府是自己外祖母家也没带她回来过。所以林曦并不认识刚刚的女子。“红鲤姐姐,那个姑娘是谁呀?”彼时的红鲤恨不得堵住自家小姐耳朵,生怕自己小姐听到后以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偏自己小姐听得津津有味,还对八卦的主人翁产生了兴趣,有些无奈,颇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那是陆老太爷嫡长子的庶孙女,陆家排行第四的小姐,陆兰娘。”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小姐,刚才的事……”“红鲤姐姐放心好了,”林曦挥挥手,很能理解红鲤的忧虑,“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才三岁呀,人家也不会信的。”她只是在古代呆久了有些八卦而已,又不是不通世情,就算乾朝民风开放,对于这样的事情估计也宽容不到哪去。更何况她与这二人素未相识,又何必去自惹麻烦呢?日上中天,陆府老太爷八十大寿的午宴要开始了。陆元娘和几个其他的陆府小姐引着花园里的姑娘们向正厅走去。片刻后,林曦乖乖的坐在了自家娘亲身边。待众人都坐好之后,陆府的少爷小姐们便各自将准备好的寿礼交了上去,展示于众人面前。这样的做法是有缘故的。因陆老太爷自小并无同胞兄弟姐妹,成年之后颇感个人力量之微薄,一直渴望子孙昌济。后来有一年陆老太爷寿辰之时,长子为给父亲惊喜特意吩咐儿女们亲手制作礼物奉于祖父面前,陆老太爷大喜,当即宣布以后寿辰礼物无需贵重,只需子孙亲手所制,于众人面前呈上。自那以后,这条规矩就变成了陆府家规一年年的传了下来。寿礼一件件的展示着,不是孙子抄了一本佛经,就是孙女绣了一个荷包,没想到寿宴这么没意思,林曦觉得有些无趣,古代的生活好无聊啊!好怀念现在的宫斗宅斗小说、各种游戏,就算琼瑶奶奶的脑残剧也比这有意思啊……正当林曦百无聊赖地托腮神游时,突然大厅里传来了一阵倒吸声。
林曦好奇之下抬眼望去,大厅里展示了一件长约12米,宽约05米的绣品,绣的正是雨后的余杭西湖。只见素色锦缎上的山光水色一片迷蒙,湖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山峰则仿佛蒙上一层面纱,岸边的枫叶与湖畔山上尽染的枫林相映成辉,湖光与山色,分外妖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绣品的右上角用行书绣着一首诗“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色湖光万顷秋”。整件绣品阵脚细密,布局大气,难怪艳惊全场。而绣品的主人陆元娘站在陆夫人身边,举止进退有度,落落大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恭敬,面对着接连不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未有任何矜持自傲的神色。厅里绝大部分夫人的眼底都浮现出了赞扬,甚至还有一部分夫人在心里盘算着自家未曾娶妻的儿子/侄子/外甥等,陆家是齐郡望族,陆元娘本身更是出色,即使她是庶女也是值得自家花心思求娶的。这么一想,就有人坐不住了。余杭第一大书院象山书院山长的齐夫人、余杭通判卫夫人、以及陆夫人娘家小姑子陈夫人等纷纷笑意盈盈的走到陆元娘身边寒暄了起来。就连林曦也暗暗佩服这位表姐。毕竟绣出这样一幅图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心力是不可想象的。虽然现在的她年纪尚小并未动过针线,但在穿越之前她也是绣过十字绣的。那时候老爸过生日,林曦刚上大学课业也比较轻松,又对十字绣十分感兴趣,就打算绣一个小小的挂钥匙的饰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老爸。谁曾想那么小的东西绣起来都非常艰难,林曦几度想要放弃,要不是之前在父母面前夸下海口,她早就不干了。最后折腾了两个多月林曦终于完工,长舒了一口气后,她就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十字绣了。现在再看看陆家表姐绣的西湖秋景,她对陆元娘的敬佩之情就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吃午膳嘉平郡主看着女儿呆萌小脸上止不住的赞叹,觉得好笑:“可是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元表姐这手绣工定然练习了好多年。你若喜欢,过两年娘亲给你请最好的女红先生。”林曦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只喜欢绣出来的漂亮图案,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去绣,才不要学呢!”“可是又胡说了,哪个女孩子不要学两手针线活。”嘉平郡主嗔道。不过虽然嘴上不赞同女儿的话,但实际上嘉平郡主也舍不得女儿去学刺绣。反正她的女儿生来富贵,日后自然也是嫁入高门大户做当家主母,刺绣女红这种事交给针线房就是,再不济还有身边的丫鬟呢,哪用女儿自己去做。这么一想,嘉平郡主也就不再在意了,只是心里盘算着日后要给女儿找两个女红好的丫鬟备上。酒桌的另一边。陆兰娘非常不满,在她看来,陆元娘是故意在曾祖父的寿宴上搞出花头的。毕竟今天整个余杭的官眷都来拜寿,在宴会上大出风头之后是很容易被各家夫人留意到的。她和陆元娘同父异母,两人生辰只差三个月,都快要及笄了。大乾律法规定“男子十六之后才可娶亲,女子十五及笄之后方可出嫁”。如今陆元娘这一手绣活如此出色,想必日后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也会多起来,到时候只怕父亲会为她挑个极富贵的人家。而自己却无人问津,被父亲抛在脑后,只能被母亲随便许个小官人家嫁出去。前一阵子她使人打听到祖父有意在家中寻一个适龄孙女嫁与今上七皇子,虽说是个侧妃,却也是泼天的富贵,说不得日后还能去做宫里的娘娘。陆元娘今天这一出必定引起了家中长辈的注意,若是她被选了嫁与七皇子,就算同是姐妹,日后元娘诰命在身,生活富贵;自己只能嫁个破落户,说不得还要靠着兄弟姐妹过日子。陆兰娘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肉里。又想到自己自幼与沐表哥青梅竹马,沐表哥又是个可靠的,若是真能嫁过去必定能安稳一辈子,只是这安稳一辈子和高高在上一辈子,她宁可选后者。为此自己今天还特地断了与表哥的情分,若自己既争不上七皇子侧妃的位子,又失了与沐表哥的情谊,到时候的下场是怎么样简直不敢想。既然如此,陆元娘,你也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你这样压着我想必也没有替我考虑考虑,若我有对不住你处,也只能等日后身居高位再来补偿了,咱们就各凭本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