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董夫人爱听,面上的笑容又真切了些。
又闲叙了几句,陆瞳放下手中茶盏,对董夫人道:“夫人,民女有一事相求。”
“哦?”
陆瞳从医箱中掏出一个小药罐递给董夫人,董夫人接过一看,见上头写着“纤纤”二字,不由一顿。
这是一罐“纤纤”。
她看向陆瞳:“陆大夫这是何意?”
“这是我们医馆新出的药茶,名叫纤纤。”陆瞳只字不提董麟先前与她说的事,只认真解释,“这药茶能纤体瘦身,女子服用效用尤好。”
董夫人目光闪了闪,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想送与我?”
陆瞳笑笑:“夫人想用药茶,我便主动送上门,又岂会吝啬到只送一罐?”
“那你这是……”
陆瞳低下头,有些赧然地开口:“我想着夫人地位高贵,定然认识京中不少达官显贵,若是能在这些夫人小姐面前略微提上一二,那对仁心医馆与民女来说,就是莫大的荣耀了。”
这话将董家地位捧得极高,又将自己姿态摆得极低,董夫人心中也受用。她看了一眼药罐,不甚在意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不过是说两句话的功夫,你既救了麟儿,这点忙我还是要帮的。”
陆瞳忙起身感谢。
董夫人瞧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状若无意地开口:“不过陆大夫,这点小事,你怎么不找裴殿帅帮忙?”
陆瞳心中一滞。
她抬眸,正对上董夫人探询的目光。
上回在万恩寺,董夫人与陆瞳起了争执,是裴云暎出面解了围,当时董夫人似乎误会了裴云暎与她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今日又主动提了起来。
说起来,董夫人傲慢无礼,连太府寺卿的下人护卫都对平民不屑一顾,偏偏这些日子府里上下对陆瞳还算客气有礼,或许不只是因为自己救了董麟一命的关系。还因为,他们以为自己与裴云暎关系匪浅。
裴云暎……
陆瞳心想,既然这位昭宁公世子的名头这般好使,索性她也就不客气地再借用一次好了。
她顿了片刻,笑容忽而变得有些腼腆,轻声细语地开口:“殿帅府公务繁忙,这等冗杂小事,怎好意思屡次劳烦殿帅大人。”
董夫人注意到她说的是“屡次”。
那言外之意就是,她经常“劳烦”裴云暎喽?
霎时间,在董夫人眼中,陆瞳原本腼腆的笑容,立刻就变得欲盖弥彰起来。
也是,若他二人真无首尾,裴云暎又怎会在万恩寺替这医女出头,要知道那位指挥使可不是个善茬,素日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子。
如果陆瞳真是裴云暎的女人……这人可得罪不起。
思及此,董夫人便笑着拉她坐下:“陆大夫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说起来,之前在万恩寺,我与小裴大人间还有些误会,后来小裴大人没放在心上吧。”
陆瞳微微笑着,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哪里的话,小裴大人心胸宽大,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真的?那等小裴大人得了空,来府上坐坐,老爷早就想与他小叙一番。”
“好,我一定替夫人转达。”
……
“阿嚏——这谁背后编排我们呢。”
一声响亮喷嚏声陡然响起,打碎了殿帅府清晨的冷寂。
昨日下了一夜雨,院中一架蔷薇被打得七零八落,池塘水面如镜,飘浮数点嫣然落花。
屋中紫檀雕螭案上,摆着一副翡翠棋局。
裴云暎坐在楠木交椅上,手撑着下巴,正意兴阑珊地盯着桌上半幅残局。
段小宴揉着鼻子从门外走进来,见状道:“都一月了,逐风哥给的这幅残棋还没解开?”
裴云暎“嗯”了一声。
殿前司天武右军副指挥使萧逐风,身为裴云暎挚友,身家清白,品性出众,无不良嗜好,不爱吃不爱色,就爱四处搜罗棋谱。
他自己棋艺又烂,寻到一方棋谱,解不开,就要拉着裴云暎来帮忙。裴云暎对下棋一事并无兴趣,奈何萧逐风每次的赌注总是诱人。此番赌注是萧逐风在外寻到的一把银铻刀,传言锐不可当,切玉如割泥也。
为了这把银铻刀,裴云暎也只能在不上差的时候努力努力。
晨日从窗隙照进来,将他的脸照出一层朦胧光晕。裴云暎从玉碗里拣出一枚碧绿棋子,轻轻放在残局一角。
刹那间,纠结交错的残局豁然开朗,死地也绝处逢生。
他眉眼微动。
成了。
段小宴伸长脖子来看:“这就解出来了?”
裴云暎挡住他探来的手:“别动,回头让萧二拿刀来换。”
“那也得等他下差后再说。”段小宴撇了撇嘴,“他先前休沐得够久,可不得补回来差日,还要几日才得空。”说罢,又兀自叹了口气,“寻常上差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这休沐时反倒不知道干什么,怪无聊的。”
裴云暎瞥他一眼:“嫌无聊?去演武场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