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贺拔明珠几次气坏了,要拿烈酒给她涂伤口消毒,她受不了那疼才改好了一点。
殷胥话不多,他听的很仔细,似乎连一点细节也不想错过。
而崔管事心里头才是最复杂的。崔季明忽然说想让朋友进府内住几日,他想着收拾个客房应该不算难事,但崔季明却想了半天,又欲言又止找他来说……想把自己房内那些东西都撤掉,改成男子样式的房间。
她想让对方进内院,能知道她是如何在这院落内长大的。
这事儿就麻烦了,毕竟崔季明住的房间,在崔式当年初得爱女的狂热下,用上了无数娇滴滴的家具内饰,挂满了粉色鹅黄的帷幔。后来随着崔季明穿上男装,她简直对于自己一身骑装却要住在撒满碎花,绣满梅枝的房内,也感觉难以忍受,勒令下人将这些全都撤掉,换成更简洁男子气概的家具。
当夜崔式就抱着她小时候穿的粉绿色小裙子,坐在她床头,挤出了两滴慈父的眼泪,还扯上了贺拔明珠当年的话来,崔季明头皮发麻,只能认输。后来也能夜里穿着集江南绣工最高水准于一身的粉色飞燕睡衣,坐在摆满妆奁首饰的梳妆镜前,与侍女绞尽脑汁用暴力手段对付她那一头卷毛。
而崔管家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闺阁娘子的内饰,全都收拾起来藏进库内,然后把屋内都好好换上男孩子长大,才用的玩意儿。当然也要留下一大部分,崔季明童年真用过玩过的东西。
这真是一项大工程。
崔管事心里也是又甜又苦,他本以为崔季明虽做个少年模样,但终究心里头还有点少女心思,或许她也偷偷恋慕什么人。他看崔季明如何在崔式肩头一点点长大,没有那些血亲对她抱有的过高期望,只想着她真要是能有欢喜的人,表明身份成婚也不错。
但崔季明还要将屋内换做男子用物,显然是她虽有心思,却并没有暴露过身份。
崔管事心里头又有点惋惜,又有点期待。
他一路笑着指过崔季明爱攀爬的果树,说她六七岁时,曾可在那茂密的树顶一呆就一整天,殷胥抬眼望着那枝桠时,管事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位端王殿下。
可惜姓殷,又是个锋芒毕露的了,不是良配。
个头倒是高,气度非凡,颇有魏晋之风,长得比崔季明能白一个色号,这样真能制得住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么?从小到大倒从未见崔季明对谁有过属意,原来喜欢这种白白净净弱不禁风的?
不行不行,崔管事觉得这跟他想象中,差了不止一点。
但大娘子也到了思慕的年纪,崔季明显然都不敢跟妹妹和爹讲,也算是信得过他这老奴,他又想着给大娘子创造机会。
管事一路领殷胥进去,他的院落就在崔季明的隔壁。下人备下饭食,殷胥看着轮换近百样不同的菜式点心,这才明白为何世家一向是平日都瞧不太上皇家。
皇家有的东西,世家也不差。
夜里院内华灯初上,成串的灯笼就挂在院内,在冬雪的映衬下,院内像是掉了十几颗月亮般明亮。崔家这种富庶华贵大多数都是有半旧的痕迹,但也往往显露在细微之处,地面是细陶块铺成,不知下头是否有热水流通,连地毯都被烤的暖烘烘。夜间有下人送来切块的新鲜果子,也不知道这种天是从哪里运来的。
他没有来住的打算,自然未带衣物,下人离开就能备下几乎尺寸完全合适的全套新衣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崔季明与下人说过他怕冷,几处容易漏风的窗户都用毛皮盖住,点有无烟无香的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