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做任何事,呼吸急促得好像是尽力把肺中的水给呕出来,他感觉后背的地面如此柔软,耳边似乎还有在鸣叫的蛙。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接近自然,接触泥土。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随着身上滴下的水而流逝,春风吹得他无法自控的发抖,然而眼前的景象更让他觉得震撼。
他居然还有赏景的空闲。
平静的微山湖上,星月明亮,远处好似传来了笛声,谁也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隐秘的谋杀。他不是倒在湖边,更像是在银河边休憩。微山湖像是一片天,将银河完完整整的映在了怀里,他感觉自己好似还在一艘顺春水漂流的小船上,船舷周围见到的是一片星光灿烂。
原来微山湖如此之美,他死前竟还能看到。
兆挂满水的眼睫越来越沉,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泛舟春水,他脚边摆了一张墨玉棋盘,船角挂着随风摇摆的灯笼,一个少女坐在棋盘对面,她永远不齐整的发髻再度被风吹起碎发,她浑不在意,眼中有水的流光,手执白子轻轻落下,对他笑了。
第188章
深夜,长安去往洛阳的官道上。
纵然是夜晚,这条大邺最宽阔的官道上,两侧的几十丈一个的石灯还亮着光,明明深夜,巍峨关门外,仍然有十几个食铺茶铺亮着灯烛。毕竟再往前走,就是被称作天下第一关的潼关。
一行剑客游侠打扮的人骑马而来,远远看过去,为首的居然是个笑盈盈的小娘子。她穿着脏兮兮的灰布衣裳,马鞍也磨破了好几处,马背上放了些绳索行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年幼尚贪玩,马背上竟然还挂着两个颜色鲜艳的燕子风筝。
她跳下马来,对着身后的人道:“如今潼关难过,还是先下马准备找个地方休憩,停留两三日都是有可能的。”
身后有些年龄差别很大的负剑男子跟着下马,少女身后的一个头上裹着布条,面目难辨的年轻人也下马往后走去,伸手将一人扶下来道:“秦师,咱们到潼关了。”
老秦看不见却又不肯与旁人同骑,只得找一匹温顺的老马给他,将老马的缰绳和另一匹马相连,牵引着方向。
老秦手中一截短铜杖猛地一甩,变为长拐,他拂开了年轻人的手:“放手,我看不见也能走路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他说罢拄着拐大步往前走去,对着在茶摊边跟店主说话的少女高声道:“阿穿!快点让他们找个地方住下,我的腿都快疼废了,这才刚开春难不成要下雨了?”
阿穿应了一声,转头对店主道:“什么时候换人的,我以前总往潼关跑,虽然陆行帮来潼关也不过几年,但以前这儿是顾老头的地儿啊——”
那店主是个圆脸雀斑的年轻男子,两只手在一起局促的揉着,面上笑容好似被蛮横的客人纠缠时尽力在圆场,轻声道:“阿穿娘子,以后可别再叫陆行帮了,上头早改了这说法了,只称北机。至于顾老头,您也知道……他是双爷交命的并肩子,不可能站边儿,但上头也总不能说去杀他罢——”
阿穿急道:“所以?”
店主将她往铺席内扯了扯,道:“潼关如今是北机几道线的汇点,来往的消息都要在这里有过汇总,他的身份,肯定不能在潼关这地方呆了。上头直接让他跟着双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