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穿手指捏着油乎乎的桌沿,似乎气苦道:“顾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他不过也比秦师小几岁,哪里还经得起这颠簸!”
店主连忙道:“那也是他愿意走的。阿穿娘子既然是自己都选过边儿站了,如今身上带的信物都是北机的,何必再多管这些,双爷都已经算作自立门户了。”
阿穿总不信陆双真的能自立门户,给朝廷做过事,还能说走就走。或许他跟圣人之间立过什么约定,否则那些人早就该被杀了。
她撇嘴道:“是是,咱们都成朝廷走狗了。”
圆脸店主笑了笑:“这年头谁不是别人的走狗,有靠山总能活命机会多些。啊,秦师父也来了,这个时点肯定进不了城内。如今东边有战事,来往的达官贵人和信使不知道有多少,外头这几座驿馆都满了。后头倒是有棚,只能委屈你们今日先住棚内,等明日早上,我跟城内的线子联系,估摸能把你们送过去。”
阿穿无奈点了点头,转身对老秦道:“咱们应该是只能住棚了。”
老秦道:“那驿站让我住我也不敢住,连个单间儿也没,几张长炕挤在一块睡,指不定半夜被哪个梦魇的给一脚蹬掉半条命!住棚也省得我闻那些臭脚味儿。”
店主笑了笑,道:“是是,小二,快去带人往后头!阿穿姑娘,进来按印画押,对消息罢。”
阿穿叹气道:“现在改了之后,可真麻烦,也不能跟以前似的带口信就得了。”
店主引着她往后头驴棚走,笑道:“这不是也没法,如今不是谁都能用这些路子了,官驿传不了的都到咱们这儿来了。”
阿穿进了内院才掏开了包裹,一阵翻找,找住三件铜器,拼合在一起才形成了一个带名字与编号、有效时间的形状奇特的印章,道:“来来,我这都印了一路了,真是一步走到了哪儿都有人知道啊。”
老秦坐在了一处棚下,棚内铺着十几张草席,中间有两个陶盆放着几根快燃尽的白烛,显然也曾有不少来晚了进不得城的人在这里留宿。
老秦盘腿坐在了草席上,旁边浑身好几处缠着布条的年轻人帮他把铜杖收好,刚要去起身给他倒水,老秦忽然开口:“坐下吧。你不像我们,在马背上根本睡不好不是么?”
那年轻人才坐回了远处,有些无所适从的盘腿在原地。
老秦:“修,你该把那些布条摘掉的。”
修摇了摇头系紧了手背上的布条,哑着嗓子道:“他们老是看我,路上那些人。”
老秦:“这会儿才开春,还不热。等到大夏天的,难道你也要这样缠着么?没用的,反正你自己看不见自己长啥样,让他们看去罢。”
修抿了抿嘴,不说话。
大抵是这两年又老了,他连对崔季明时候强硬的劲儿也被消磨掉了几分,看他沉默,忍不住开口道:“你听得见么?那是黄河奔流的声音。潼关南依高山,北濒黄河,形势险要,内有十二连城,雄关虎踞,通有最多两人并行的小路——”
他讲述着潼关的历史,从曹操破马超,到赫连勃勃屯关中,修读书并不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