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身边空了人,李令驰叫住裴云京,便换了李凝霜随他去开方子。
房中没有?开窗,昏暗的帐前,李令驰的面色看起?来更为枯槁,仿佛行将就木,有?人轻轻再推一把,便要撒手人寰。
他眯着眼,半晌才看清裴云京的脸庞,还没开口,眼角已经?渗出一滴泪,只?听他有?气无力,“岭南战事如何?”
“明公宽心?,这仗要打得彻底,便不是一时三刻的事,”裴云京知?道他放心?不下,玉氏一日不死,裴云京一日不交虎符,李令驰便是死也难瞑目,“但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收复介鄄二州。”
听罢李令驰却没再追问,反而揪着别处,“如今你已贵为镇南大将军,再自称属下,怕是不妥。”
这声音低沉,裴云京还是听出其中别意,但如今他羽翼丰满,也不是谁的敲打都能成为震慑,他低眉顺眼,眼中却没有?一丝恭敬,“明公,安饶做一日安饶,便一日是您的下属。”
李令驰忽而又念:“安饶——”
裴云京以为听错了,凑近又问:“明公有?何吩咐?”
“安能轻饶恕,何以不言杀,”李令驰忽然?看向他,从眼缝里射出的精光似一道冷箭,“这字是谁所取?”
裴云京眨了一下眼,语气更加柔和,“明公,是介州典签沮渠邃。”
“是了,你第一日做我?的副将,便自报过家门。”李令驰不再看他,眼睛转向床帐,去屋顶以及遥远的天边寻一抹记忆,“生娘小于边,养娘大于天,他既赐你安饶二字,想?必是寄予厚望。”
裴云京顺着护军大人,“明公之于属下,何尝不是恩同再造?”
“恩同再造?那玉氏也是谢公绰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他说反就反了。”李令驰是在假设,但这话?从他嘴里蹦出来,仿佛就成了真?,“沮渠邃如今就在岭南水师军中,来日若他不肯归降,你待如何?”
“属下带兵讨伐是为拨乱反正,灭此等不正之风。”裴云京嘴角牵起?一个更大的角度,笑意至于眼底只?剩嗜血的冰凉,“屈从玉氏淫威是为不忠,带头不降是为不义,若真?如此,那他便该杀!”
李令驰不止笑,还笑出了声,连外间写方的太医令与?李凝霜也不由朝内间投来目光。
“不忠不义,好?个不忠不义,可大梁的忠义早都叫那谢泓一笔一画写尽了,他的胞弟如今却要踩他的尸骨一步登天!”李令驰似乎有?了些气力,“听闻那谢公绰每每酒酣,都会吟诗一首——你可知?他所吟诵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