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老熟人于敏中外,还有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高晋。
刑、礼二部侍郎、军机大臣袁守侗。
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刘纶,以及九门提督英廉等人。
刘统勋快速浏览了一遍,败报触目惊心,伤亡之惨重堪比征缅。
但刘统勋看完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讨论实际情况,而是长叹一声。
“万岁爷圣明啊!数月之前与老臣讨论时就说过,温福分兵过甚,恐被人钻了空子。
老臣彼时被擒获泽旺的喜报冲昏了头,未能体会到圣上运筹万里之外的圣明,以至终酿大祸,是臣这等枢臣失职!”
乾隆初听到万岁爷圣明几个字的时候还颇为不解,等到刘统勋把话说完,脸上神色立刻就平和了许多。
这次木果木大败严重吗?确实很严重,要是莫子布这样的小基业,立刻就得倾覆了。
但是对于目前没多少内忧外患的满清来说,不能说洒洒水,但确实没到伤筋动骨的阶段。
不就战死四百多八旗兵,数千汉军绿营,损失四十来万两银子嘛,还真不算啥。
这主要影响是什么呢,主要是面子上不好看。
大小金川加起来百姓也就七八万人,青壮也就三万来人,结果却把清军主力给打崩。
要是算上之前的损失,相当于至少每两个大小金川人,就杀了我大清精兵一人。
这多丢人!
更丢人的是,这场大败还是乾隆固执,以为温福是猛将,非要用他导致的大败。
所以,对于乾隆来说,木果木大败不算什么,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
现在刘统勋这么一说,责任立刻就不在皇帝这了。
而且前几个月召开军议的时候,乾隆确实说了温福分兵过甚,有被敌人钻空子的危险。
一看刘统勋两句话就把乾隆黑着的脸说开了,其余群臣也开始纷纷自责。
一时间,导致大败的主要罪魁祸首除了温福以外,又多了他们这些在皇帝身边出谋划策的枢臣。
至于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的。
面子保住了,我乾隆的思路也就打开了,他竟然也还破天荒的自责了一小下下。
朕也是有责任的,一时不察,用错了将,尔等也不必自责了,且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艹!还能这么玩?
很少参加这种高级会议的九门提督英廉都被惊呆了,这话说的,一下就把皇帝给哄的龙颜大悦,有本事啊!
“英廉,你是步军统领,你来说说。”
这位爷正在感慨,却突然听到了皇帝点名。
所谓步军统领,全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后世一般喜欢称九门提督。
这职位算是跟领兵能沾上一点边,这也是乾隆把英廉叫来开军机会议的原因。
现在乾隆朝打仗打的太频繁了,真正知兵的机会都在外面打仗,以至于英廉这样的九门提督都要算知兵的了。
不过英廉虽然是文人出身,但还真有点眼界,他也不畏惧,直接对乾隆说道:
“臣虽然没有亲冒矢石,但也看得出来此次大金川贼首索诺木,是强弩之末了。
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还偷袭成功,也不过破了温福这一路。
且以大金川那险峻的道路,还不能做到堵住败军歼灭,只能衔尾追杀,显然是兵力不足,无法包抄堵截。
是以依臣看来,自十二年(1747)莎罗奔起事以来,断断续续二十余年,朝廷不是发兵征讨就是围困限制。
大小金川弹丸之地,米粮茶盐布等皆要蜀地供应,如今也该耗的差不多了,等这些东西彻底断绝,就是索诺木和僧格桑的死期了。”
乾隆点了点头,显然对这发言很满意,于是又看向了于敏中,“你们文臣也来说说意见。”
于敏中施礼后轻声说道:“皇上,臣不懂军事,但臣知道。
自大小金川向南,乃是川西重镇打箭炉,亦可通滇北。
向东则是成都。
向西则是进藏之要道,影响极广。
朝廷不征讨则罢,无非是就是施恩厚赏让其安分守己,但只要开打了,就绝无妥协余地。
不然彼辈以为朝廷奈何不得他,倚仗交通日日索要,欲壑难填谁能供给?
就算能供给,其余诸地土司有样学样,不提西南不靖,若是藏地有事,那就是大患了!”
“是这个理!”乾隆非常满意于敏中的回答,因为这正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剿灭大小金川土司的原因。
只有把这个出头的家伙彻底毁灭,才能震慑整个川滇西北的土司,使他们认同国家,知道朝廷的厉害。
“那就调兵,内外火器营、健锐营与关外八旗各出两千兵。朕一定要看到索诺木和僧格桑的脑袋!”
乾隆露出了他性格中务必求全的一面,不在乎代价,但一定要把想干的事给干了。
听到皇帝下令,一众枢臣、大学士又开始合计兵马钱粮了。
这时,负责礼部的高晋才抽空出来说道:“圣上,礼部收到了两份南洋来的奏疏。
两广总督李侍尧接安南王黎维祧上书,控告河仙莫氏进攻安南,篡逆造反,已经占领了顺化,请上国做主。
又有闽浙总督钟音接河仙莫氏上书,控告安南权臣郑氏挑起刀兵,侵入广南之地。
杀广南宗室、大臣、百姓数十万计,违背大清圣祖皇帝调停双方罢兵休战之诏,恳请大皇帝为广南阮氏做主。”
乾隆拿过来迅速看了一眼,立刻厌恶的扔到一边,“这是郑氏、阮氏又起了争端啊。
此二家皆是僭主犯上之徒,不好好保境安民,反倒犯上害下,见之令人生厌。
着李侍尧派人去河仙,钟音派人去北河,查清情况。
若就是双方互相攻伐,那就勒令双方停兵止戈,不得擅自交战,各自保境安民。”
这奏疏也太不巧了,我乾隆正在木果木大败的气头上,忙着要收拾大小金川呢,谁耐烦这时候管你们的破事。
于敏中则非常隐蔽的看了高晋一眼,这奏疏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这个皇帝气头的时候上。
怎么看着有种刻意安排的味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