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看到的刹那白了脸,脑中频繁闪过那个梦。
他微笑着吻过她眉心道别。
“你怎么来了!”对面船上的唐定,见她只带了两个亲兵就敢往这边跑,当即黑了脸,脱口喝斥:“胡闹!谁允许你来的,这边事情还没清楚,你跑来……”
“郁清珣在后面?”唐窈没看他,目光直直望向对面船上的甲板。
那里放着一排排裹着草席的尸体。
唐定声音凝顿,还没开口。
唐窈眼眶已有些红。
“他死了?”她问。
“呸!”唐定呸了声,“别瞎说!”
见妹妹白着脸红着眼的样子,他又忙安慰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担心,他不一定有事,后面那些都是同行的亲兵……”
唐窈没信这话,推开二哥过到隔壁船里,就往摆放尸体的甲板挤去。那些尸体上盖着草席,看不到样貌。
唐窈便蹲下去,掀开裹着的席子,探看下方尸体模样。
草席下裹着的是已经泡得肿胀发烂的恶臭尸体,早已辨认不出原本模样,唯有身上衣衫,还能勉强认出身份。
那些尸体都如此丑陋,与郁清珣的俊朗不符。
唐窈一具具掀看过去,直到那最后一具,她伸着手惊惶了片刻,才将那草席掀开,看到下面同样丑陋肿胀的尸体,一时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紧张提起。
他还活着。
唐定蹲下来,轻拍了拍她肩膀,柔声安抚道:“不怕,他真不在这里,郁明澈身手了得,身边又带了那么多亲卫,许是潜水上了岸,暂时不好现身,你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嗯。”唐窈深吸口气,勉强笑了下,“我想去出事点看看,我想知道全部经过。”
唐定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好,你不要太心急,棠棠和桉儿都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嗯。”唐窈点头,渐渐稳住情绪。
唐定扶她起来,起身要去隔壁小船,又转向余既成道:“既成,你先运送他们回去好生安葬,我带窈窈过去看看。”
余既成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回醒,愣愣点了点头,“好。”
他目光落在唐窈身上。
她依旧昳美清丽,只是脸色白得像陶瓷,低垂的眉眼里含着恍惚哀思,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看着她先前不管不顾,掀开那一席席掩盖尸体的草席,心缓缓又深深沉了下去,再不会浮起。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从未有过机会。
唐定已经扶着唐窈过到隔壁小舟,朝来的方向驶去。
小舟直到隔日才行驶到目的地。
河岸边没了尸体,但还有被冲上岸的沉船残骸。
唐定见她情绪稳定,这才轻声讲述:“数日前,你让你的亲兵去追郁清珣的船,他走到半道先见到浮尸,认出对方身上穿着的衣裳,察觉出不对,便匆匆返回侯府,将消息告知。”
“父亲接到消息后,立即让我带兵过来,我们已先封锁了消息,也调动了人沿路追寻……”
“那些亲卫怎么死的?”唐窈问,目光看向那涛涛江河。
“尸体腐败得厉害,死因暂不清楚,有些身上有刀伤,有些被弓弩所伤,应该是……半路遇到伏击,这里处于云州和圭州的交界处,河道略窄,水流湍急,周围并无村落,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线索,我已经让人去查过往船只,希望能得到消息。”唐定道。
唐窈继续问:“他在京中做了什么?”
唐定沉默了片刻,“这不好推测,他树敌太多,谁都有可能。”
清丈田亩一事得罪的人太多了,何况他动作还这般狠绝,摆明了是要将所有隐匿田赋的人都算进去。
当初先皇尚且没他这般激烈。
“会是端王吗?”唐窈看着河水,失神般问。
“难说。”唐定顿了顿,再安抚道:“你别太担心,郁明澈说不定已经潜水上岸,秘密归京,我们先回去,棠棠和桉儿还在家里等着呢,你总不能让他们父亲不辞而别,你也突然离开,桉儿除了你其他人可哄不好……”“嗯,是我太着急了。”唐窈点头,勉强笑了下,“我只是过来看看,我们回去吧。”
唐定见她答应,也松了口气。
众人摆渡回云州城。
郁清珣来时带有三十多亲卫,回去路上只打捞起二十多具尸体,剩余的不知是被河水冲去了下游,还是潜水上岸,随郁清珣隐藏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郁清珣有什么打算,但没有尸体,便不能确定生死。
只要没找到尸体,他便还活着。
唐窈回到侯府。
郁棠郁桉果真哭得厉害,谁哄都没用,等她一回来,两小家伙一人抱一只大腿,还哇哇大哭。
唐窈只得好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