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只管自己哭,也没管肖奕扬也坐过来低头哄着她的样子。直到他拿过一方帕子抹去她颊上的泪,她才反应上来,一把夺过帕子自己抹起来。
瞧她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他的声音果然正色多了,“好了好了,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死了?也没说在耍你是不是?”
“你明明就是……”
“你若不是碰到我,而是碰到宫里任何一个别的人,那才是死定了。我这是救你。”
“救没救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碰到你了,我就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倒是确实。”
“可是你明明不需要妃子啊,原来入宫了那么多妃子,你还不是一个一个都遣出去了。你也当我跟别人一样就好啦。”
“你不一样,你是国父给我的。我不能说送人就送人。”
“那我还真要老死在宫里头?”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满眼的同情,“大概……是这样。”
“难道国父他不知道你的癖好?朝中都没人知道你的癖好吗?还一个劲儿地把闺女往宫里送?”
他的眸子黯了又黯,终是挑挑眉反问她:“你这么聪明,你说呢?”
“我?”何依落转着眼珠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弹了一个响指,为他的反问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一定是朝中的人,尤其是国父大人,他们在掩人耳目吧。”
果然,有这么一个想象力丰富的脑袋瓜,所有不好解释的问题就丢给她,她自然会自己找解释,省得他费口舌。肖奕扬隐着笑意耸耸肩,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落落,我曾听你在郁芳宫对当朝皇上的评价,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何依落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我是说啦,我说宣毅皇是勤政爱民的好皇上,执政四年以来,兢兢业业,使得百姓安康,可是偏偏有个断袖之癖,成了民间私下流传的笑柄,实在可惜。”
他轻咳了两声,“是啊,连你都这么说,百年之后,史册上的记载,也许更不堪入耳。”
“可这不影响你是个好皇上的事实啊。”
“那你说呢?”他继续用这一招,将问题转回给她。
“这个……是哦,再怎么有政绩,总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而且,在百姓心目中,皇上就应该是威风凛凛、雄健阳刚的,那才有九五之尊的样儿。哪儿有你这样,活脱脱的娇娘子,再怎么有能力都不太让人信服了。也不知道先皇怎么就选你做皇上的?”何依落越说越没谱,直到看到他无奈的眼神时,才忙住口。还急忙很“仗义”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不是说你不够资格当皇上,而是说,你要是能激发出自己阳刚的一面的话,这皇上就当得更完美了!那个那个……你别灰心哈。”
肖奕扬往后面雕花床栏上一靠,看定她:“落落,那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吧?”
何依落神情一紧,从床沿上爬过去到他跟前,紧紧看着他:“你、你想要用我做一个假象,好掩盖你只喜欢男人的事实?”
他的脸一抬,距她不到一寸,“可以吗?”
“为什么不是别的娘娘?”
“呵,你说呢?宫里还有哪个娘娘是令人不反感的。”
这理由听着她很有认同感,便很容易接受。
“而且,落落,我觉得,这儿除了你,没人更能了解我。”
何依落差点感动得哭了。原来人生得遇知己,是不分时间地点,不分高低尊卑的。能够得到别人这么大的信任,这感觉太棒了。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助弱小的女侠!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扬……哦,不不不。”何依落叫得顺嘴了,反应过来时,连忙自打了一下嘴巴,才舔着脸说:“皇上,那我要装多久啊?”
“这个……很难说。”
“很难说?什么、什么叫很难说?那要是装一辈子,我还要不要混啦?”
“呵……要多久,就在你了。”
“怎么说?”
“只要你装得像,可以让所有人都信了,那便好了。”
“哦……就是说,只要别人信了你又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了,没人再流言蜚语说闲话了,我就算是功德圆满,可以自寻出路了?”
他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其一,其二嘛……你虽入宫才十几天,想必对这后宫的情形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即使……我是这样,可日后后宫之首的位置,却还是被人虎视眈眈的。哪怕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能当上了,便是百世荣耀。为了这个,尽是些勾心斗角的事,令人不胜其烦。如今太妃一心想要卿婷有朝一日坐上这个位置,那么她们徐家的势力便更加不可小觑——这,是我不想见到的。”
何依落看到他眸光中闪过的冷硬的光,不由得也被他少有的严肃而震慑,边听他说边跟着很认真地点头,还不忘急急地插了两句:“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卿婷的爹爹是当朝御史,如果她做了皇后,她爹不是成了国丈吗。那万一你重蹈覆辙,像先皇那样被前朝国舅爷害死还差点夺了位,那可了不得。就看太妃和婷妃她们姑侄俩那个跋扈的样儿,就不难想象御史徐大人要是得了势,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肖奕扬上下打量了她那振振有词的样儿,倒没料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反倒笑了,伸手像摆弄小狗似的使劲揉揉她的脑袋,“这不是你这小脑袋瓜需要想的。”
何依落挥臂打掉他的手,白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我想要后宫清净点,自会慢慢将其他妃子安排了别的去处。至于婷妃,更不是你的力量能左右的。”
“我才懒得管她,你让我帮你便罢了,可你怎么能把如妃那么安排?”
“太傅千金、如意郡主,和我天启大将军,岂不是天作之合。”
“你明明是故意的!”提起这个,何依落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明明知道戚子俊是我……你把如妃给他,我以后怎么办?”
“呵呵,我可冤枉了,本来还想替你考验一下这个戚子俊,没想他这么乐意这桩婚事,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那么我也就只好做个顺水人情了。”
“考验?有你这么考验的吗?谁不知道你是皇上啊,说出来的话可是‘圣旨’。”
“若真当‘圣旨’,还有你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的份儿吗?”肖奕扬也不知是说真说假,抬手点了点她的翘鼻尖,“小落落,你这叫‘不识好人心’,若他真心喜欢你,怎会怕我一道‘圣旨’,凭他的功夫,大可以抢了你便走。”
何依落张张嘴还想反驳,却被堵得没一句话说。只因为她想起了当初宣毅王爷不就是从大殿之上将即将成为皇后的女子抢走给自己做了王妃的吗?从同州来的路上,自己还给师兄提起这个事,师兄却说他们和宣毅王爷比不得,他们若跑,何家会被满门抄斩的。
想到这儿,何依落似乎终于给戚子俊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是啊,师兄是为何家着想呢。于是她仍旧不乐意地嘟起了嘴巴,“我不管你什么考验不考验,反正师兄不能娶别人,你就收回成命吧。”
“不。”
“为什么?”
“他们自己都没反对,你有什么权利让我收回成命?而且,我本就是要将如妃做安排的,戚子俊很合适。若不行,换兰妃?”
“兰妃?那只骚狐狸,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