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从前贺三爷捧锦兰,所有跟锦兰打对台的戏班子,都难想在京城里求得一匹好料子,只能千里迢迢从江浙一带运来,价格自然昂贵数倍。锦兰对贺三爷动了真心,跟他相好之后便很少再应旁人的酒局,抽芙蓉膏也是贺三爷惯出来的。
如今锦兰失却了一切,他却还在这里,安然无恙,嬉笑着撩拨下一个猎物。
“贺三爷又来为难寂川。您知道我从来不吃酒。”
寂川端坐在镜子前,宣儿一面为他摘去发饰,一面隔着镜子,朝贺三爷的方向狠狠地做了个鬼脸。
“许老板没尝过,怎么知道酒是个好东西?”贺三爷待宣儿走开去取水盆的功夫,走到寂川身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贴得近了,寂川闻到贺三爷嘴里一股恶臭。是被他生生吃下去的那些可怜人,骨肉腐朽的气味。
“三爷!您不要欺人太甚!”寂川怒喝。他挣扎起来,贺三爷却紧抓着他不放,抓得他手腕生疼。两个人扭打中碰倒了梳妆台上的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爷这是抬举你,许老板这一套欲拒还迎的把戏玩多了,三爷我可就没有兴致了。”贺三爷步步紧逼。
“好!好一个欲拒还迎。”紧跟着两声清脆的掌声。
正在扭打的二人闻声转头,晋容竟推门走了进来。
贺三爷赶紧松开手,跪下见礼。“贝勒爷吉祥。”
寂川理了理衣裳,正要跪下,晋容却抬手止住他。“许老板不必多礼,我有事相求。”
贺三爷脑筋倒是转得快。“贝勒爷有事找许老板,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您!”
“贺三爷这就要走?”晋容一声冷笑。“你不是说许老板欲拒还迎吗,这会儿怎么打退堂鼓了?”
“我是瞎说的,瞎说的!”贺三爷赶紧转向寂川。“许老板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寂川看着他这副下贱卑微的模样,心底再次泛起一阵厌恶,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你走吧。”
贺三爷抬头看晋容。“那贝勒爷,我这就走了?”
“贺三爷耳朵要是不好使,我这就去叫个大夫替你瞧瞧。”晋容每句话都说得平平顺顺的,却不怒自威,贺三爷听完连头都不敢再抬,一路弯着腰退了出去。
“对了,贺三啊,”晋容开口唤住他,“往后你就换家戏园子听戏吧?”
“是,是!”贺三爷头几乎要点到地上去。“贝勒爷说了,我就再也不来了!”
等贺三的脚步声消失,寂川才彻底从刚才那番扭打中缓过神来,感激地看向晋容。“多谢贝勒爷出手搭救。”
晋容看着他,眼中倒有几分委屈。“昨天许老板连话都不同我说一句,今天倒知道谢我了。”
前一天的确是自己礼数不周,寂川不知说什么好,也不敢抬头细看晋容,只能垂头站着,盯着晋容练色的鞋面。晋容方才对着贺三爷,分明是好利的一张嘴,现在竟也不知道说话了。
宣儿端了水盆正要进来,看到屋子里两个人一声不响,又悄悄退了出去。
香炉在屋子里默默熏着,半晌,寂川到底是想起话头来了。“贝勒爷说有事找我?”
“是有事求你。”晋容转身朝门外唤:“把箱子抬进来!”
两个下人扛进来一口描金的红漆妆奁,在他面前打开,里头竟是一整套流光溢彩的点翠头面。
点翠是所有头面中最贵重的,一只翠鸟身上只能取二十八根色泽最鲜亮的羽毛,再将这细细的羽毛嵌到鎏金的头饰上,工艺极为复杂精细。从前锦兰有半套点翠,已经羡煞了多少旦角儿,三天五天就有人来借,气得锦兰将头面藏在箱子里,上了三把锁。
眼前摆的这套头面足有四十余件,正凤、偏凤、顶花、侧蝠、顶花、串联、葫芦簪,一一齐全,鸟羽都是整齐的雪青色,如光如幻。
寂川摇摇头。“寂川不收。”
晋容朝前跨了一步。“许老板,我不是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