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之在鸳鸯上绣了一针,陈望之乏力,小腿隐隐抽筋,不禁暗叹体力不济。坐回榻上,董琦儿忙给他拭去额上汗水,又唤过宫女奉茶。陈望之道,“长安绣了鸳鸯,既然不送给谢渊,那就送我罢。”
“九哥说笑了,我绣得歪歪扭扭,怎好送你?”陈安之用针指了指鸳鸯周身波纹,“你看,绣错了好些地方……待我做双新鞋送你。你现在脚上这双,就是我做的呢。”
陈望之道,“妹妹果然长进了。”自上回大雪后同宇文彻争吵,那人便再也没有踏入万寿宫一步。每日由秦弗带着章士澄前来为他诊脉,那章先生性子稳重,任陈望之怎么问,也不肯吐露半句,只含混说胎儿应该康健,无须担心。陈望之从他口中打探不到信息,就也不再多言。他并不知道,其实宇文彻仍旧每天到万寿宫中来,不过是捡着他睡着的时候,匆匆而来,急遽而去。
陈安之绣了半晌鸳鸯,稍感疲乏。陈望之温言道,“别累坏了眼睛,过来吃些点心。”陈安之放下针线,走到他身旁,忽然讶异道,“我记得这里放了个白瓷瓶,常插着花的,怎么不见了?”
董琦儿奉上乳茶,解释道,“前几日不知怎么了,这瓷瓶掉到地上,摔了千八百片。碎片锋利,怕不当心割了殿下的手,就把殿中所有的瓷瓶瓷碗什么一应收了起来。”陈安之道,“是得收起来,就是那瓶子插花很是雅致,竟然摔碎了,未免可惜。”
陈望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万寿宫中絮絮碎语,太极殿里,宇文彻手握朱笔,神色呆滞。陈惠连重重一声咳,他才回过神来,含着歉意,道,“昨夜风大,吹得朕一宿未眠。先生见谅。”望向宇文化,道,“朕有意派你去云州,同阿隆遥相呼应,你可以愿意?”
宇文化道,“有什么不愿意的?臣在君上跟前,也就不扭扭捏捏拽那些文词儿——臣就爱在外面吹风逐沙,也不愿住在这石头城里。君上派臣去云州,臣求之不得!”
宇文彻连声称赞,“好,好,不愧是我宇文氏的男儿。”宇文化道,“不光臣,臣的兄弟们也想去四处守着。”宇文彻道,“这得容朕仔细想一想,你们分封四处,这京中无人,却也不行。”
陈惠连道,“陛下所言极是。”其实派宇文化去云州,正是他的主意。凉人自古游牧为业,许多迁移关内,种田养桑,反而不能适应,纷纷要求回故乡去。一去山高水长,时间一久,不免人心浮动,必须有铁血心腹管辖,方不致酿成祸端。
一时商议过后,宇文化退下,只余陈惠连。宇文彻有些疲乏,撑着额头,脖颈酸痛,头疼欲裂。陈惠连道,“陛下操劳国事,也要保重龙体。”宇文彻苦笑道,“先生……有时候朕突然想,若是能做个昏君,是不是可以轻松许多?”
陈惠连怔愣,“陛下……何意?”
“朕说笑而已,先生莫怪。”宇文彻手下有一份单子,是他与沈长平和唐国公宇文陆拟定的。“夜里风太大了,呼呼地响。”
陈惠连道,“今冬的风,的确不同寻常。”
宇文彻道,“朕总是做噩梦,服了药,也不见效力。实在没了法子,打算明日请罗巴来驱驱邪。罗巴就是萨满之术,朕记得那个罗巴叫段天赐,说的话有点意思。”
当晚,用过晚膳,宇文彻盯着名单,挑几人画了圈。
秦弗悄悄走到近前,“君上,殿下他喝了口汤,就睡下了。”
“睡下了?”宇文彻一惊,皱起眉头,“他不是夜里不睡么?”
陈望之噩梦缠身,宇文彻焉能不知。那个驱邪的罗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