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人未有抓周习俗,故而摆放之物皆从齐风,弓、印、书、墨,金银玉器,林林总总,居然还有盘桂花甜糕。狸奴眉开眼笑,摸了摸弓,又去摸印,又将纸墨笔砚堆在一处,忽然从金银中抓出一物攥进右手,宇文彻道,“抓了什么?”狸奴咯咯乱笑,接着朝那盘桂花糕伸出左手,用力一抓,抓了满手糕饼碎屑。宇文彻忍俊不禁,却见狸奴自行撑着身体站起来,晃晃悠悠,宫人慌忙搀扶。狸奴口中“啊啊”直叫,向着陈望之挣动。
“你想把桂花糕给他?”宇文彻将狸奴抱到陈望之面前,“还是要他抱你?”
狸奴上下挥舞左臂,陈望之慢慢抬起手,翻过手掌,那糕饼碎屑已经所剩无几,狸奴把几颗桂花糕放到他手中,居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后又换过右手,嘟嘟囔囔,把那枚金器也塞进陈望之掌心,而后咧开小嘴,心满意足地缩回宇文彻怀中。
“他藏了什么送你?”宇文彻道,低头一看,突然呆了一瞬。
居然是那枚金蝉。陈望之面无血色,强笑道,“多谢……殿下。刚好,臣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与太子,祝殿下,平、平安顺遂,福寿、安康……”
第118章
陈望之的贺仪乃《普门品》一卷,亲笔所录。宇文彻如获至宝,命秦弗于案上展开,只见字体谨严,笔笔工整,显是花了相当的功夫。宇文彻想起,一连数日陈望之眼下青黑不散,必然是趁夜间抄写;这人又是那般执拗的性子,写错一字,或是写得不称意,定要重来;手伤未愈,握笔书写,还不知有多痛。由是愈发感动,却听陈望之喃喃道,“我的字……确实大不如前。本打算抄《法华经》送他,怎奈时间仓促,难以如愿。”
“什么话,这字最好。”宇文彻抱着狸奴,于案前流连观赏,一面看,一面赞叹,狸奴对这卷黄绢十分好奇,咬了咬手指,就咿咿呀呀伸手去抓。宇文彻笑道,“这可是最为珍贵之物!父皇给你装裱挂在宫里,神佛定能佑你康健喜悦。”握住狸奴小手,冲陈望之揖了一揖,狸奴识别出“父皇”二字,就跟着叫道,“父皇,父,父,父父父父——”
“你学会了叫父皇,还要学会说别的。这样,学‘太傅’罢。”宇文彻转过身,见陈望之盯着那卷《普门品》,容色惨白,心中叹道,“他为了抄经,作践身子。狸奴毕竟是他亲生的骨肉,乍然相逢,怎会无感?狸奴又送他那枚金蝉,想来亦是心绪难平,又是一场煎熬。说来也奇,这么多人,狸奴偏偏送他……果然血脉难断。”这时狸奴扭着头颈,向案几“啊啊”直叫。宇文彻命秦弗收起黄绫,送去装裱。狸奴见黄绫被内监收走,不禁失望,两腿乱蹬,宇文彻笑着将他放回榻上,狸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抓了把桂花糕,朝宇文彻道,“父皇——”
“这一块糕,你这是要送几人?”宇文彻刮了下狸奴挺翘的鼻头,接过那把糕饼碎屑,填进口中,众宫人掩口而笑,狸奴再抓了满手的金珠玉佩,塞给沮渠明月,沮渠明月红了脸,宇文彻拽拽陈望之的手腕,道,“你瞧,狸奴倒是大方。”
“太子性格宽仁,是宿命的福德。”陈望之道,眼神在沮渠明月脸上划过。沮渠明月发觉陈望之的视线,脸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宇文彻说了几句凉语,沮渠明月听罢,绞着手指,小女儿情态,极为动人。
“我这个妹妹,样样上乘,就是害羞。”宇文彻握着陈望之手腕不放,“走,咱们哄着狸奴吃些东西。这都要过午时了,别看他现在咧着嘴高兴,过会又饿又困,一准要哭得声振屋瓦,绕梁三日而不绝。”
喂狸奴吃了东西,没过片刻,他就阖上眼皮,靠着宇文彻的胸口,小脑袋一点一点。宇文彻轻声道,“吃饱了就睡,总得睡一个多时辰。”又道,“他今日才满一岁,可抱起来沉甸甸的,已颇有分量。我抱了他许久,肩酸腰痛。”正说着,狸奴睁开眼睛,唧唧咕咕,白皙的脸蛋皱成一团。宇文彻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