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扶起两个孩子,阿珲道,“我们不是有意吵醒太傅,琇儿——”
“你们很好,”陈望之道,摸了摸阿珲的额头,又让琇儿坐过来。琇儿怯生生道,“太傅,琇儿早上肚子痛,就……”
“现在还痛么?”陈望之道。
“不痛啦!”琇儿大大的眼睛满是神采。陈望之心中暗叹,平日自己对孩子是苛刻了些,就硬着头皮,柔声道,“琇儿想吃什么,一会带你去。”
琇儿摇摇头,只道,“琇儿今天头发好不好看?”
陈望之称赞道,“好看。”
琇儿毛茸茸的小脑袋靠上陈望之肩膀,冲阿珲扮个鬼脸。陈望之见阿珲满面嫉妒,不禁哭笑不得,拍拍身侧,道,“你也过来坐。”
“琇儿才六岁,有时候说错了话,你不要板着脸么,吓坏了她。昨夜哭哭啼啼的来求我,我一摸,有些发热……”
陈望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告诉我?”
宇文彻道,“你知道了,肯定跑去没日没夜守着。你自己身子还弱着呢,可怎么得了。”
陈望之长叹一声,“我以后……”
宇文彻把药膏涂在他手腕伤处,厚厚一层,“称你一声父亲又没错,你看看她的小脸,活脱脱就是你。唉,朕这几个孩子,唯有阿岑像朕。”说完含住陈望之指尖,咬了一口。陈望之吃痛,道,“你去选妃,再生十个八个,总有像你的。”
宇文彻微微一笑,“我就不。”
陈望之收到一张纸笺,写到:下了雨甚冷,昨日见卿穿得单薄,心内不安;初夏酿的梅酒可以喝了,就喝一盅,应当不会醉;燕子南飞,宫人在燕子腿上缚了朱绳;卿腕上伤痕犹在,我心伤悲。
年纪渐长,宇文彻脾气倒像个小孩子了。把陈望之写的字纸全收起来,装进匣中,不时拿出来读一读。陈望之随手摘了花,他也藏进漆盒,过了几日,那花干皱失色,也不肯丢弃。还一日几次写信来,又不许陈望之回信。陈望之哭笑不得,忍不住告诉狸奴,狸奴说,啊,父皇这是思念太傅了罢。
我就在他眼前。陈望之不解,“有什么话,直说不可?”
狸奴笑笑,“即便人在眼前,也会思念。”
陈望之看着那纸笺,不知不觉睡着了。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又收到一张。
那梅酒极为美味,再喝一盅,谅也不妨事。
喝罢,陈望之摸了摸手腕,对战战兢兢的小内监说,“请他过来,我们一起喝。”
10
这日狸奴进宫,抱了无忧一起。
婴孩的小脸粉雕玉琢,闭着眼睛睡着,十分香甜。宇文彻道,“像狸奴小时候。”
狸奴这般大小的时候,陈望之并不在宫中,闻言便悒悒不乐,盯着无忧看了片刻,默默走开了。
狸奴趁机对宇文彻道,“父皇不要提那时的事情,太傅又要伤心。”
后来宇文彻提起,陈望之道,“他脾气随和,倒比我强。”
宇文彻就笑。他记起许多年前,狸奴尚幼,懵懵懂懂地来问,太傅生病了么,怎么肚子圆滚滚的?陈望之羞愧难当,总也不敢见狸奴。狸奴就自己跑来,隔着门问,是不是惹太傅生气了。
“狸奴背了书。”小孩子跪在门外恳求,“太傅不要生气,不然,打我手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