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
我听见他说。
我想见到卡尔,想等雷奥回来,想代替舒尔茨继续看这个世界,想证明给贝海姆看,我能活下去。我有这么多理由支持我,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
小孩子在这里总是特别受欢迎。有些负责人很喜欢小孩子,会给他们面包和人造奶油,但是私底下却会让那些孩子和我一样出卖一些东西。如果拒绝,后果就不堪设想。
我到达奥斯维辛的时间是周六晚上,周日我得到编号后,阿列克谢告诉我下午集中营会举行有趣的活动。我实在想不出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称得上真正的“有趣”。
“想去看看吗?”他问我。
我答应了他,因为在阿列克谢的庇护下,我可以减少劳动量,还能享受到一些特权,减慢消耗生命的速度。
我万万没想到他带我出了营地。在营地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草地,隐约有欢呼声传来。我们爬上一个缓坡,发现很多人围坐在坡上,包括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军们。附近的居民、工人也都聚拢到这里。
阳光很明媚,夏天的微风拂过草地,映出灵动的绿色,仿佛碧色的海洋。
一些人在草地上踢足球。他们穿着运动式的衣服,胸口还缝着图标。我对足球不感兴趣,也分不清那些标志。
阿列克谢看起来相当兴奋,滔滔不绝地对我解说:“他们每周日下午都会来这里举行球赛,红十字会给他们球衣。看守们也喜欢看球赛……”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到。因为在那群挥洒汗水的男人里,我看到了一抹深棕色的头发,在那些我分不清长相的人中格外显眼。
虽然他的脸没有小时候那么稚嫩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他。他曾在收到我的某封信后,回信附上了一张十七岁的照片。
卡尔。
我的小卡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高大,挺拔,看上去比那时又健壮了许多。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我痛苦地捂住脸,现在的我衣衫褴褛,像一具驱壳;而卡尔容光焕发,似乎也很快乐。如果说巴黎和伦敦曾经是我们经历过的最远距离,那么此时,就在此刻,我们的距离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遥远。
泪水从我的指缝中流下来。阿列克谢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最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英国战俘的条件是整个集中营最好的。他们在军队管理下,红十字会也会定期寄来生活用品,还可以与家人通信。”
“他们是战俘?”我才反应过来。
卡尔参军了。但是他从没有告诉过我。我还一直给他写信,问他的近况,我在阿尔萨斯流浪的时候,也会竭尽全力找到邮局寄信,但是他一封都没有回给我。
我和卡尔,也许在那时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是的,他们就住在离我们不太远的木头营房里。”阿列克谢说。
我没有再说话,抱着膝盖坐在草坡上看球赛。几名党卫军看守发现了我们,但是没有动作,如此心照不宣的时刻,我们仿佛都抛下了彼此的身份,成为了普通的观众。
一场球赛很快就